1990年8月20日,北京中关村
夜色如墨,闷热的空气里裹挟着电子元件和劣质香烟的混合气味。
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霓虹灯在雨后的水洼里扭曲成斑斓的色块,几家挂着“电脑维修”“进口配件”招牌的店铺已经拉下了卷帘门,唯独街角那家“联想技术服务部”还亮着惨白的日光灯。
我站在马路对面,指尖夹着半截燃到尽头的红塔山,烟灰被夜风吹散,落在积水的柏油路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小谢老板,就是这儿?”张铁柱低声问,缺了半截的小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军刺。
我眯了眯眼,目光穿透玻璃门,落在柜台后那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上——柳传志,联想汉卡的缔造者,未来中国pc产业的教父。
此刻的他,还只是个在中关村倒腾电脑配件的“个体户”。
“汉卡”的敲门砖
推开玻璃门,门框上的铜铃“叮当”一响。
柳传志抬头,镜片后的目光警惕而精明。他手里正拆解着一块电路板,桌上散落着焊锡丝和松香,角落里堆着几台贴着“苏联进口”标签的显示器。
“老板,买电脑?”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在我和张铁柱身上迅速扫了一遍,最终停在我手腕上的劳力士——那是上周从香港黑市淘来的二手货,表盘上的划痕恰到好处地彰显着“暴发户”的身份。
我笑了笑,没接话,径直走到柜台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拍在桌上。
——《武钢特种钢材供应合同》。
柳传志眉头一皱,手指在合同上轻轻一划,随即瞳孔微缩。
“武钢的冷轧硅钢片?”他抬头,语气终于有了波动,“这东西现在全国缺货,你从哪儿搞到的?”
我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上是汉阳钢厂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特种合金钢,旁边站着的是第七分厂厂长陈卫国,正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十吨硅钢片,换联想汉卡华中总代理。”我淡淡道。
中关村的暗流
柳传志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
“年轻人,胃口不小啊。”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联想汉卡现在供不应求,北京这边都排到三个月后了,凭什么给你华中代理?”
我早料到他会这么问,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人民日报》,翻到经济版——头条赫然是《国家推动计算机普及教育,中小学将试点“微机课堂”》。
“明年开始,全国中小学要配电脑。”我点了点报纸上的红头文件,“而武汉,是教育部的试点城市。”
柳传志的眼神变了。
夜半密谈
凌晨两点,联想技术服务部的后院里,柳传志亲手泡了两杯浓茶。
茶是福建老家带来的铁观音,滚烫的水冲进搪瓷缸,茶叶在杯底舒展,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硅钢片的事,你能保证供应?”他开门见山。
我抿了口茶,苦涩在舌尖蔓延:“武钢第七分厂每个月能‘调剂’出二十吨特种钢,只要陈厂长还在位,货源就不会断。”
柳传志眯了眯眼:“代价呢?”
“我要的不多。”我放下茶杯,“联想汉卡华中独家代理权,外加三年内联想所有新产品的优先供货权。”
夜风掠过院墙,吹得晾衣绳上的电路板“哗啦”作响。柳传志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从桌下摸出一台联想式汉卡,拆开外壳,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集成电路。
“知道为什么汉卡供不应求吗?”他指着主控芯片,“这块mc,全中国只有我能搞到进口批文。”
我笑了,从怀里摸出一张深圳罗湖海关的放行单,推到他面前。
“巧了,我上个月刚和香港14K的人吃了饭。”我点了点放行单上的印章,“下个月开始,mc的芯片,我能给你走‘特殊渠道’,价格比正规进口低三成。”
柳传志的呼吸明显一滞。
血与芯片的协议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和柳传志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十吨武钢硅钢片,换联想汉卡华中总代理权。
——每月额外供应二十吨特种钢,换联想未来三年新产品的优先采购权。
——香港“特殊渠道”的芯片进口,利润五五分成。
张铁柱把合同塞进防水的牛皮袋里,贴身藏好。柳传志送我们到门口,突然问了一句:“谢老板,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回头,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中关村斑驳的墙面上。
“未来是计算机的时代。”我笑了笑,“而我,只是提前下了注。”
后手
离开中关村后,张铁柱低声问:“小谢老板,武钢的陈厂长真能每月拿出二十吨钢?”
我摸出大哥大,拨通了武汉的号码。
“喂,陈厂长?对,是我……北京这边搞定了。”我顿了顿,“对了,下个月纪委的人会去七分厂查账,你今晚就把那批‘报废’的硅钢片拉去重庆——对,还是老价钱。”
挂断电话,我看向远处渐渐苏醒的北京城。
1990年的中国,计算机产业刚刚萌芽,而联想汉卡,只是我棋盘上的第一步。
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