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刻的袁云越来说,这场比赛的意义好像完全变了。
他不用继续在意在他之前演奏的选手表现的如何,也不用在意那群人对他如何的轻视,只想把这首曲子完美无瑕的演奏出来,就好像这首曲子代表着他的魅力一样。
琴音落下。
原本已经对袁云越不抱希望的方文天眼神放亮。
这小子怎么忽然开窍了?
说贝多芬附体那是夸张,但现在的水平确实比他在琴房练习的任何一遍都好。
多了丝气势。
这很难得。
而随着袁云越行云流水般的演奏,二高的丘南与张琪的脸色一点点难堪起来。
他怎么忽然弹得这么好,这不对劲啊。
杨老师看着台上的袁云越,眉头逐渐拧起,但依旧宽慰自己的学生。
“没事,他就算超常发挥,也进不了决赛的。”
丘南和张琪阴沉着一张脸,没吭声。
靠在椅子上的姜少婷不以为意,弹在再好也不如她,把玩着指尖说了句,“不用担心,决赛前三肯定是我们二高的。”
说完环视四周,遗憾的没找到林荡。
正要转回身子,余光瞧见了角落里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正低头,给身边睡眼惺忪的小姑娘拧水瓶。
盛风喝过两口就不喝了,她喜欢喝凉的,这是温的。
“饿吗?”
别人都是爸妈追着问,到她这,是林荡追着问。
盛风用鼻音回他声,“不饿。”
站起身,开始活动睡得僵硬的手臂,等把身子完全抻开,又活动指骨。
就是想吃烧烤。
林荡把矿泉水拧好,依旧放在外套口袋里,贴着体温。
盛风没注意,她低头扫过江明彦三人。
居然都睡着了。
江明煦枕在江明彦的左肩,江明彦靠在他的发顶。
而高幸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也撑不住了。
盛风眼尾的清冷化开,无声笑了笑。
林荡也笑了笑。
姜少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收回视线时,眼底结霜,紧抿的嘴唇间透露出一丝嫉妒。
但当记者镜头扫过时,又挂起无懈可击的甜甜的笑容。
袁云越表演结束后,竟然前所未有的放松。
朝评委鞠躬完,余光瞧见其中一个评委竟然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走下台时脚步轻飘飘,甚至不敢相信刚才那首无懈可击的《门德尔松随想回旋曲》是他弹出来的!
没错!是他!
要不是碍于比赛,袁云越都想跳起来为自己鼓掌。
到座位上就问自己的保姆,“都给小爷录上了吗?”
这可是他的高光时刻!
保姆连连点头,“录上了录上了。”
袁云越接过手机,心满意足地欣赏起来屏幕里自己完美的演绎。
就问还有谁?
还有谁?!
是谁这么优秀?是他!
再看二高那群气焰嚣张的孙子,这会儿各个跟蔫了的炮仗似的。
袁云越叉腰笑了两声,就被方文天按下肩膀,让他坐好。
“这次表现得很好,不出意外,你是能进复赛的。”
袁云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说,“那还用说,我弹得明显比那个什么张琪好。”
方文天无奈,“不要骄傲,记住这次的感觉和节奏,复赛的时候尽量找回这种感觉,就往这方向靠拢。”
这次的感觉……
袁云越玩手机的动作一顿,花心大萝卜晃神了好久,这会儿竟然莫名其妙的脸热起来。
他弹钢琴的时候脑袋里想得全是盛风……
脑补的全是她崇拜自己的小眼神……
袁云越扭身偷偷往后排看了眼,又马上双手捧住通红的脸,缩回脑袋。
他糟糕的心动了,破天荒的脸红了。
他现在像踩在云彩上……
感觉自己恋爱了……
方文天嘴角抽搐的看着袁云越,他双手手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不断地扭捏又害羞,顿感一阵恶寒。
他这学生,怕是疯了吧……
目前台上是十二号,轮到十三号的姜少婷抽签了。
很不巧,她抽了首最难的。
杨老师并不担心,“?勃拉姆斯第二狂想曲前八小节高声部左右手交替频繁,对位复杂,跳音杂且多,中段有大量的不协和音,高声部向低声部旋律又改为分解琶音的过渡难,情绪的处理尤为重要,不过少婷,这首虽然难,但以你的水平没问题的。”
姜少婷翻看曲谱,同样不以为意。
“这首曲子我少说练过几百遍了,现场除了我,没人能一个音符不错的弹完。”
在她之前有三个选手也抽到了这首曲子,但弹到中段就状况百出。
甚至有个选手没弹完就被评委叫停。
“嗯,老师相信你。”
杨老师带她去候场。
姜少婷的表演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是去年决赛的第一,又在国赛拿了银牌,不出意外这次第一又是她了。
姜少婷上台表演,老师让排号十四的盛风去抽签。
盛风挽起袖口,细指随意地从签筒里拎出一根递给老师。
老师看完上面的文字,顿时很同情的看她一眼,“《?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 No.2》。”
本以为会看到她颓丧的模样,毕竟现在台上演奏的是去年决赛第一,而且弹得也是这首曲子,谁知道这姑娘神色淡淡的,只是点头,“好。”
然后连曲谱都没拿,居然就走了。
“同学,曲谱。”老师追过去,递给她。
盛风垂眸扫过曲谱,停顿两秒,接过后道谢,“谢谢老师。”
老师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去候场。
盛风本想折身去找高幸借皮筋的,但走到半路又折身回去,她不想打扰高幸睡觉,就向刚才那位老师借了根签字笔。
每位选手在抽完签拿到各自的曲谱后,为了在演奏的过程中提醒自己薄弱点,都会在曲谱上标注些什么。
老师以为她是在曲谱上标注东西,谁知道小姑娘接过笔后,微微低下头,边朝候场区不紧不慢地走,边用那根签字笔慢条斯理地盘起青丝。
舒展的手指纤细白净,连泛着浅粉色的指甲都修剪得盈润,此刻如雪似玉的手指在漆黑的发丝间穿梭,撩起长发缠绕在笔杆,紧接着骨感明晰的手腕翻转,签字笔固定在乌发之间。
她头发比较多,几缕没有挽好,散漫地垂落脸侧。
盛风没管,听着台上的演奏,半眯着漂亮的眼,神色怏怏。
像是个局外人般站在那儿,懒懒散散又有点颓,没睡够似的。
直到姜少婷把最后一节演奏完毕,现场爆发一阵掌声。
全场流畅,无可挑剔。
能把《?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 No.2》这么完美的呈现出来已经十分难得。
姜少婷略微扬唇,提起裙摆从琴凳上起身,走到台前,在掌声中朝评委鞠躬。
评委满意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笔尖迅速落下分数。
等有人把分数收上去后,评委老师才交头接耳几句:
“姜少婷是个好苗子,这次怕是要蝉联两届省内决赛第一了,我给的分挺高的。”
“今年来参赛的苗子确实只有她亮眼些,我看第一非她莫属了。”
另外一个老师伸了个懒腰,却说,“我看不见得。”
“徐老师,你有看好的苗子?不可能吧,这都到十三号了。”
男人想起自己筛选视频时,听到的那首狂想曲了。
他一只手转着笔,淡笑回复,“往后听听就知道了。”
姜少婷提着裙摆走下台,挺直的脖颈犹如高傲的天鹅,和盛风擦肩而过时,眼尾笑意加深,每分弧度都在无声宣告:我赢定了。
“祝你好运。”
姜少婷笑得轻蔑。
盛风将卷起的曲谱在掌心缓慢地落了落。
看都未看她一眼,将下垂直小臂的袖口重新挽上去,露出的那截手腕上的红绳更衬她肤色似雪,抬步往台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