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海出发前往的这一天，天气晴朗，春暖花开。扬州城已经逐渐有了丝丝夏天的气息。
聚春楼和往常一样宾客云集热闹喧嚣，不过在某个奢华的包间内却洋溢着和屋外截然相反的冷清氛围。
包间内的楠木大圆桌上就简简单单上了三道菜，一道盐水煮毛豆，一道油炸花生米以及唯一的一个“肉菜”——紫菜虾皮蛋花汤。
圆桌边上只放了三个椅子，张黄拿出一壶市面上能买到的最便宜的米酒，表现颇为恭敬地分别为桌上另外两位大佬斟酒。
公孙赞正襟危坐，依旧是穿着一套和自身气质极为不搭的儒衫。即便坐得再端正，打扮的再书生也掩盖不了那一身匪气。
其身后只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一位便是已经被贬为司务的于辰。
此时的于辰早已退下往日那件体现辖官身份的黑金蛇袍，换上了督武司内普通差役的官服，虽然第一眼看过去没了之前的英姿绰约，不过那对眸子依旧有神，依旧锐利，整个人的气势内敛了不少。
而另一位女子，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长裙，裙摆轻轻摇曳，似是秋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既神秘又迷人。长裙以深邃的紫罗兰为底，上面绣着繁复而精致的银色云纹，以及若隐若现的九尾狐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不凡与超脱。
那女人眸中的灵光闪烁，搭配着精致的妆容，更添一抹不可言喻的妖娆。发丝如瀑，漆黑如夜，被一支雕刻着古老符咒的玉簪轻轻挽起，几缕碎发不经意间垂落肩头，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与温柔。
张黄见到这个女人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只以为是督武司内某个辖官罢了，愣神了半息后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当初在聚春楼假死坑了他一手的那位头牌孙如烟吗。
看她自然而然地站在于辰身边，果然是督武司的人。
而孙如烟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见到张黄还笑着对他挥了挥手，那动作那既优雅又充满亲和力，仿佛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为大佬斟酒的时候，这女人还轻轻朝张黄耳朵边吹气。
“张公子，许久不见，奴家甚是想念啊，呵呵呵。”
一股香风惹得他都有点心猿意马，暗道这位还真是个狐狸精。得亏是自己单刀赴会，要是把李莫名带来的话，估计眼前这个狐狸精一个眼神，那夯货就能立马倒戈。
没有搭理孙如烟，便继续给龙爷倒酒。
龙爷这边倒是谁也没带，抽着张黄给他新送来的烟丝，舒坦地斜靠着椅背，神态悠闲。
公孙赞瞄了眼桌上的这顿丰盛的“宴席”和眼前杯中浑浊至极的米酒，估计这桌菜丢马路上连路过的乞丐都要挑挑拣拣。
眼前这位叫张黄的，他也是第一次见，之前倒是听于辰和白永贞说起过，印象里是个胆识和头脑都颇为不俗的年轻人，不像是会傻到直接去得罪督武司的愣头青。
于是语气略微不喜道：“小伙子，本官乃扬州城督武使公孙赞，你这飞书设宴是不是太寒酸了点。”
张黄理直气壮道：“没办法，聚春楼什么地方，几位肯定比我清楚，最便宜的一桌酒菜也要五十两银子，那我怎么舍得？”
他心中腹诽，开玩笑，在座的几位要么是背靠大势力，要么自身就是大势力，自己一个孤儿还有一个育瑛堂要养，哪会舍得出这份银子？钱可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再说了，说是宴席，不主要还是为了谈事情吗，难道还真的要几位大佬陪自己吃饭？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此时于辰皱着眉头说道：“张公子，你如此做派是想折辱督武司吗？”
张黄耸耸肩。
“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闲，没办法，乡下地方来的囊中羞涩。看不上的话，要不我走？”
于辰眼中一道寒芒射出，似乎是想用眼神将对方杀死。
张黄也不怵，四目相对，顿时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终于一旁的龙爷发话了。
“好了，年纪轻轻的，何必弄得火气那么大呢？不就是一桌酒席吗，既然是老夫的地盘，那就算老夫做东如何。”
没等众人回应，龙爷直接招呼下人上菜，就一炷香的功夫，便是山珍海味俱全，将桌子铺得满满当当的。
见到这一幕，公孙赞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这位龙爷他也认识很久了，哪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和蔼可亲”过？而且眼前这行为分明是在为眼前这小伙子撑腰，难道这小子是龙爷的人？
不对！若真是如此，那孙如烟假死设局，这个叫张黄的小子又怎么会上当？看来今日这龙爷可不单单是作为见证人在场的。
此时于辰首先说道：“开门见山吧，灵丹宗的刘金泉在你手上？”
张黄一边“优雅”地扯下鸡腿，递给一旁的白泽，一边回答道“没错，人在我这。”
“为何他会在你那？”
张黄有点玩世不恭地回答：“吃饱饭闲来无事，便扬州城里溜达，没想到路过梅林阁的时候，发现他在那杀了几个人。这光天化日的，哪还有王法？由于是我就路见不平一声吼，悄悄跟上去给了他一闷棍！”
“时候问了才知道他是灵丹宗的人，看样子职位还不小，再想到之前在督武司衙门，这位辖官大人提起过灵丹宗的事，于是就通知他咯。”
听了他的回答，孙如烟用手轻掩朱唇，憋着笑。
“呵！”于辰冷笑一声，“梅林阁早先便失火已成一片废墟，你没事去那边做什么？”
张黄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我说于大人，敢问我们大夏的律例里面，有哪一条规定不能去废墟参观的吗？”
“哼，你真的以为督武司会如此简单的放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的鬼！审问宝瑞通幸存者的时候，他们的掌柜说了些很有趣的事情，不知道张兄有没有兴趣听听！”
“说吧！”
于辰对着张黄表情笃定。
“宝瑞通老掌柜交代，就在事发的当天，一个年轻道士谎称要典当名贵玉佩借此惹事，后来被他们识破，此人还和那些灵丹宗的修士们起了冲突！”
于辰身体向后靠了靠，脸带笑意地继续说：“张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们来督武司衙门报案的时候，身边除了三清观的李玄真外，是不是也跟着一位道士？相信只要让老掌柜出来指认一番，真相自当浮现！”
“不要用指认，那个道士就是我大哥！”
于辰微微愣神，倒是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痛快地承认，随即问道：“那你去宝瑞通故意惹事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想故意挑起督武司和灵丹宗之间的争斗，你们好从中搅局！”
说着还往龙爷那边瞟了几眼。
而那龙爷依旧瞅着烟袋，老神在在地喝酒吃菜，仿佛眼前的争斗不存在一般。
“哈哈哈！”张黄一边拍手一边大笑。
“要说你怎么这些当官的脑子的心眼还真是多，随随便便就脑补出一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
“可惜，要让于大人失望了，别看我们从乡下来到扬州城，见的世面也不多，不过那违法乱纪的事情终究还是干不出来的！”
说着便随意地往桌上丢出一个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