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也去!”胸口缠着白布的龙帮主挣扎欲起。
卫鸿落按住他,“帮主有伤在身......”
“这点小伤算啥!”他猛地捶胸,“多亏将军明查!呵!那些狗贼——”转而一脸凶相,“敢拐老子的崽,揭了他们狗皮!”
这气势声量,看来的确......
伤的很轻。
“那便,启程——”
——
?
卫鸿落默默望着面前的马车。
认真的吗?
他们轻装简行,但这位......
是生怕救到人吗?
琴娘干笑两声,“将军见谅,公子恶尘,奴家这便引路——”说着策马前行。
他们驰骋在前,将马车远远落在身后......
相传这黄沙岭横亘八百里,白日里热砂腾焰,夜里阴风卷骨。
马蹄踩着前人骸骨铺就的荒径,鞍上铃铛早教沙粒塞哑了声响。领头的灰骊马忽打个响鼻,鬃毛里簌簌落下些金屑似的细沙。
那穿竹叶纹箭袖的沈副将抬手挡风,腕间缠着的布带突然崩散。
一旁的龙帮主咒骂了声,急躁地去捉腰间酒葫芦,却见葫芦口塞着纱布早被砂砾磨出七八个透亮窟窿。
骑赤骥的小将军猛扯缰绳,腰间佩玉撞在玄铁剑鞘上,竟迸出几点幽蓝火星。
“小心!”话音未落,一阵怪风卷着砂石劈面打来。
众人慌忙以袖掩面,忽见前方沙丘隆起如巨龟之背。领路的琴娘骤然下马,耳贴地面听了半晌,骤然变了脸色:\"撤!\"
那百里黄沙竟似活物般蠕动起来,但见数匹骏马齐声哀鸣,马镫同时陷入流沙,霞纹锦鞍上缀的珍珠噼里啪啦崩落,转眼被沙海吞没......
“咳咳......”卫鸿落将面巾紧捂口鼻,这风沙也太大了......
赤骥马前蹄刚陷进流沙,忽而扬蹄长嘶,生生从沙陷中拔出半个身子。
差点被活埋......
只是他们......
瞥见那鼓囊的沙丘,她下马去挖,赤骥马蹄也刨着沙,不多时便瞧见那熟悉的面容。
“咳——”沈听风重咳一声,还没睁眼便感觉一股力将他拽起。
抖落满身黄沙,他面露愧疚:“小将军......”
卫鸿落举手掩唇,凝神细听,在她听清之前,赤骥马已撒欢跑去刨沙了。
“奶奶个熊——”挖出龙帮主后,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啥破地!呸!吃饱了满嘴沙——”
卫鸿落忍俊不禁,忽听身后一阵轻唤——
“小将军——”琴娘在远处招手,身上亦是满身沙尘,“先去那儿避一避——”她指着远处的驿站。
四人到了屋中,才略松了口气。这小屋虽简陋,倒也能防风沙。
琴娘有些歉疚,迟疑着开口:“小将军......”
卫鸿落摆摆手,寻了这几天,半点活物都没见到......
“这不行。”她皱眉思索,“你们在此接应,我去引蛇出洞——”
“可......”她抬手止住了沈听风未说出的劝阻,随手披起一旁的风衣,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眸。
“等我消息——”说着已推门而出。
暮色将黄沙岭染成赭红,一人垂首倚在残碑旁,砂黄风衣裹着单薄身躯。青金石耳坠在颈侧晃荡,透着病弱少女的模样。
驼铃惊破血色黄昏。
三个包着靛蓝头巾的汉子勒住缰绳,腰间弯刀缀着红穗。
“是个女娃!”
最矮的那个跳下骆驼,皮靴陷进沙地时溅起细碎金尘。
卫鸿落屏住呼吸,任由带着羊膻味的手指掀开面纱。
“大哥快看!”
沙匪猛地扯掉她面巾,眸中尽是狂喜和贪婪。
那领头的弯刀却突然抵住她喉头:“虎狼帮的兄弟三日前在灵州城折了旗,小将军这出《凤还巢》唱得实在蹩脚。”刀锋掠过锁骨,挑出血红的玉哨。
黄沙忽而暴起,卫鸿落反手攥住弯刀,殷红顺着皓腕淌进沙地,嘴角却绽开笑纹:“好教你知晓......”
她猛地后仰,袖中弩箭破风而出,“灵州是本将军地盘——”
他慌忙躲闪,弩箭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握起藏于沙中的银枪,挥舞间已取一人性命。
二人大喝一声,瞪着血红的双眼,扬起弯刀朝她呼呼砍来,刀法凌厉如狂风,卷起满天沙尘,裹挟着三人不断变换的身形。
独眼汉子弯刀斜劈,九片飞刃自鞘中惊雷乍现。她红袍缠住枯树残枝,旋身如鹤唳九天,足尖点过刀刃时金丝履底绽开青莲纹。
她猛地旋腰抖腕,九尺银枪泼出冷泉,独眼汉忙挥刀格挡,刀刃撞上枪缨时,他不禁踉跄半步,耳孔渗出血丝。
那枪杆却借反震之力弯作满弓,尾端突现三寸倒刺,毒蛇吐信般挑向另一人肋下——
如血残阳映在那红袍银枪上,更衬得这位杀神将军嗜血狂傲,黄沙呼啸间那俊若天神的眉眼尽是寒意。
那银枪抵在倒地的沙匪喉间,他遍体鳞伤气息奄奄,脸上鲜血模糊了视线,弯刀早已被挑断不知去向,而身旁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人在哪?”
那活阎王生生折磨他多时,做了枪下亡魂倒一了百了,偏偏苟延残喘求死不得......
“在......西百里......”
长枪一挑,最后一个也咽了气,卫鸿落取出项间玉哨一吹,片刻后便听得马蹄声声。
赤骥扬起前蹄急急止步,鼻孔哼出阵阵热气,她捋捋鬃毛夸了句“好马”,感觉到掌心被亲热地蹭着。
“走!剿匪——”
长鞭一扬,红袍狂舞,赤骥如流星赶月,只见扬起的黄沙,而不见那一人一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