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军校,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训练场上。
陆洋站在队列中,身着笔挺的军装。
军校的校长站在台上,声音洪亮地宣读着优秀毕业生的分配命令。
“陆洋,特种作战兼战术指挥系优秀毕业生,授予上尉军衔,分配至西北战区第x集团军侦察营,任副营长。”
掌声雷动,陆洋挺直腰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目光扫过观礼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宁意正坐在家属区,手里捧着一束戈壁特有的沙枣花,朝他微笑。
江宁意是昨天下午到得,有部队的介绍信,她直接在附近找了家招待所。
首都刚下过一场透雨,柏油路上浮着层淡青的热气。
陆洋跟着江宁意穿过街角的杨树林,军胶鞋踩过满地碎银似的杨絮,忽然被她拽到一棵合抱粗的钻天杨下。
树干上钉着块褪色的木牌,用红漆写着“军民百货合作社”,玻璃橱窗里摆着铁皮暖壶和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她辫梢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小时候在王府井,百货大楼的玻璃比这透亮三倍。”
江宁意指尖划过结着水汽的橱窗,忽然转头笑,“但那儿的售货员总板着脸,不像这儿——”
她话音未落,合作社里的中年妇女已经隔着柜台招手:“小陆同志,这是你对象吗?新到的大白兔奶糖,给对象捎两斤?”
陆洋耳尖发烫,旋即很得意的拉着江宁意跑到柜台。
“王婶,称两斤奶糖再拿一盒威化饼干,这是我媳妇!”
“诶呦,真漂亮呢!”
王婶一边称糖一边打量着江宁意,“难怪,之前小陆说他结了婚,咱们还挺可惜的,毕竟有不少姑娘惦记他呢!”
王婶的话让江宁意耳根微红,她抿唇笑了笑,手指轻轻捏了捏陆洋的掌心。
陆洋察觉到她的动作,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底满是骄傲。
“王婶,您可别打趣我了。”
陆洋接过包好的奶糖和饼干,爽朗地笑道,“我家宁意可是文物修复专家,比我厉害多了。”
“哟,还是大才女呢!”王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般配,般配!”
江宁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整理了下衣角。陆洋付完钱,拎着东西,拉着她走出合作社。
四月的风裹着杨絮,轻轻拂过两人的肩头。江宁意抬头看向陆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在这儿还挺受欢迎的嘛。”她轻声调侃。
陆洋挑眉,故意压低声音:“怎么,吃醋了?”
江宁意轻哼一声,别过脸去:“谁吃醋了?我只是没想到,有些人在这儿还挺招蜂引蝶的。”
陆洋低笑,忽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可我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
江宁意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热,却故作镇定地推开他:“少贫嘴,你还去不去逛街了,不去我就一个人走了。”
陆洋一个月后才需要去侦察营报到,他和江宁意计划好,过两天坐火车去陆家村看看李家姐弟,再去长义村看望张奶奶和小禾。
在这之前他们还有几天的二人世界可过。
“我要死死的黏住你!”
陆洋拎着奶糖和饼干,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江宁意的手指。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温热,让他想起戈壁滩上那些昼夜温差极大的日子。
“想去哪儿?”
陆洋放慢脚步,配合着江宁意的步调,“我这几天都归你指挥。”
江宁意仰头看着道路两旁高大的杨树,阳光透过新生的嫩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吧,”她轻声说,“就在西四胡同那边。”
他们坐了半小时的公交车,穿过繁华的市区。江宁意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不时给陆洋讲解。
“那家书店原来是个粮店,我五岁时妈妈带我在那儿排队买过富强粉...看那个邮局!我第一封信就是在那儿寄出的,写给在兰州出差的外公...”
陆洋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离开爱人生动的侧脸。
自初相识起,江宁意总是沉稳果断的大姐姐形象,只有后来两人关系亲近后,陆洋才得以看见她鲜少的像这样的活泼时刻。
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换来一个带着酒窝的微笑。
西四胡同比陆洋想象中要窄,青砖灰瓦的平房挤挤挨挨,晾衣绳横跨巷道,挂着各色衣物。
几个老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太阳,见他们走来,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家丫头?”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突然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江宁意,“是你吗?”
江宁意惊喜地快步上前:“刘奶奶!您还住这儿呢?”她转身拉过陆洋,“这是我爱人,陆洋。”
老太太笑得露出仅剩的三颗牙齿,用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陆洋的胳膊:“好小伙子!宁意小时候可皮了,总爬我家枣树...”
“刘奶奶!”
江宁意急得跺脚,耳尖都红了。陆洋忍俊不禁,被妻子偷偷掐了下胳膊。
刘奶奶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江家走后发生的事情,现在江家的院子被分割了出去,住了好几户人家。
还有江宁意那个渣爹,现在也回到了首都工作。
“齐文福可真不是个东西!呸!”
几个老人都知道江家遭难少不了齐文福的举报,这男人当时还来江家老宅偷古董。
还是江宁意当机立断,把东西全捐了出去。
江宁意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听着几位老人怒骂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他这几年的荒唐事。
倒是陆洋心疼了,赶紧和老人们插科打诨。
他们告别老人,来到胡同深处一个略显破旧的四合院前。
院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门环却锃亮如新。江宁意伸手抚过门框上的一道刻痕:“这是我八岁时刻的身高线。”她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那时候妈妈还在...”
陆洋默默搂住她的肩膀。
“看那儿,”江宁意很快调整情绪,指着院墙外一棵粗壮的槐树,“我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看书,有一次睡着了,半夜才醒,把全院子的人都急疯了。”
陆洋想象着小小的江宁意蜷在树杈上熟睡的样子,心头软成一片。
他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在门框上江宁意当年的身高线旁边,认真刻下自己8岁的身高。
“你这是干嘛呀?”江宁意笑着推他。
“这是我八岁时的身高,”陆洋拍拍手上的灰,“可惜我高中的时候天天背那么重的书包,压的不长个了,不然一定会比你现在高。”
这句话让江宁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拉着陆洋在胡同里转悠,指给他看自己曾经捉迷藏的角落、跳过皮筋的墙面、偷偷买冰棍的小卖部...每一处都承载着鲜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