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丞相担任正使,率宗正、太常等官员携礼物至姜府府邸提亲,送雁为礼,加玄纁与玉璧,在姜府宣读皇帝诏书,以示结亲。
全长安城的人都沸腾了!
这是什么打脸展开啊!
要知道,那沈家世子死了还不满一个月啊!!
这边敲锣打鼓的热闹,那边永辉王府哭天抢地,还不敢大声。
惠帝这不声不响的赐婚,到太卜测算吉日,据说完婚时间都已经测算好,定在两月之后。等李太后过完寿宴,恰好诸侯来祝贺,更是双喜临门。
为此,丞相李慧专门找到秦过,说了这样一番话:“太子殿下,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作为君子,年轻时,血气尚未稳定,要警惕美色;壮年时,血气方刚,要警惕逞强好斗;年老时,血气衰退,要警惕贪求名利,有损一世英名。
就差明摆着把秦过贪图美色而要错失圣心写在秦过脑门上了。
秦过只对这位破防的恩师拱拱手:“老师教诲的是,但是学生此生唯爱一人。”
这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丞相没话讲,甩袖走了。
饶是魏清再愚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从秦过被册立为太子之后,到后来的惊马事件,再到如今的赐婚。一桩桩一件件,惠帝的所作所为,都太冷漠了一些。
魏清是个恋爱脑不假,但是当一个恋爱脑有孩子的时候,他的理智会稍微多一些。
为此,魏清与惠帝发生了一次剧烈争吵。
或许是魏清压抑多年的情绪爆发,魏清陷入了一种慌张,他的性格直率而天真,惠帝拂袖而去,魏清枯坐半夜,以为会落泪,却眼眶干涸。
他隐约觉得有东西在流失,却觉悟的太晚,恍然之间,已经来不及了。
秦过待在东宫,对这次争吵都有所耳闻。
兰语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过于是从中天殿出来,先是去李太后处请安,再去皇后处点卯,最后跑去魏清处看了看。
对于秦过的婚事,大家其实都不太满意。
但是秦过在对待姜珏的这一点上,表现得和他的君父魏清一样,十足的恋爱脑。
于是大家也都不劝了。
有什么好劝的呢,人家惠帝都不在意,而魏清君妃还隐隐有失宠的架势。
大家觉得太子也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哥儿,到了这步田地。
魏清最近消瘦了些许,精神不算太好。
秦过在旁边陪着说了会儿话,见魏清还是不开心,于是提议:“君父若是无聊,不若宣阿岫进宫来陪陪您吧。”
梅红在一旁都觉得秦过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魏清的眉头皱起来:“你是哪只眼睛见我无聊?我整日忙的不得空,你倒好,以为你君父我在宫中享福?”
魏清确实忙得很,阖宫上下,他做事尽心尽力。哪怕再不喜欢惠帝的那些儿女妻妾,却也都一视同仁。
他从来不会苛待手下,也不会看轻后宫的男子女子,单看惠帝如今四十多岁,有十多个孩子平安长大,就知道魏清确实公允。
作为一位君妃,他称得上是很好了。
秦过于是说:“君父,阿岫的教习之事还无定论,孩儿总是不放心旁人……”
入选后,太子妃需入宫接受女官教导,开展为期月余的宫规学习。而秦过求婚到结婚速度快的起飞,这一项目已经被简化了,魏清体恤姜珏身体不好,只叫了宫里的嬷嬷入姜家去陪同教导。
魏清被那句“自小失去了君父”刺了一下,脸色还不太好,嘴上说:“你肚里的花花肠子!莫以为我不知!之前你跑来见人的事儿,我还没说你,这般不知羞,也不怕人笑话!”
这大半月没见面,秦过那些小花样却不少,今天送一块玉佩,明天送一把折扇,后天送一匹料子。
秦过蹬鼻子上脸:“孩儿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想见未婚哥儿怎么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都把魏清气笑了。
片刻后,还是对梅红说:“明日传召珏哥儿进宫,让他来我身边亲自教导。”
于是秦过又快乐了。
姜珏被召进宫跟着魏清君妃,秦过每天就待不住,往长乐宫跑的勤快,一颗心都挂在姜珏身上了。
竹青竹明都不禁牙酸:“太子爷这也太腻歪了。”
秦过每天风雨无阻地跑长乐宫,见着人就坐在旁边守着,姜珏算账他递笔,姜珏写字他研墨,姜珏听魏清说话他就在一边眼巴巴的看。把魏清都气得直撵他滚一边去。
魏清这个人别看一副冷清模样,实际上非常心软。
带了姜珏两三天,后面就不用管秦过催,自己隔三差五找姜珏来陪着了。教导姜珏事情礼仪也尽心尽力。
魏清失宠,却未失权。
这失宠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魏清都觉得恍惚。
当真是因为秦过这求娶姜珏让惠帝失望了吗?但是既然如此失望,为何还要下旨让秦过尽快完婚呢?
他不太明白,但是繁重的宫务让他没有空去思考。
太后的寿宴与秦过的婚礼都需要他去操持,就连带姜珏都被他带着熟悉了些宫务,偶尔还能搭把手。
魏清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但是姜珏不一样。
时间一长,姜珏本身难免瞧出来端倪。
这个小世界的姜珏,是一个非常警惕的人,而他的经历又让他的性格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这种警惕和攻击性让姜珏在面对如此境地的时候,作为旁观者,他非常准确的抓住了一件事情。
——惠帝并不偏爱秦过。
偏爱是无条件的,但爱是有条件的。
你若是爱一个人,可以因为财富、年轻、貌美、有趣,有用……这些元素会冗杂的交织在情感当中。
如果一个人和被爱的条件大相径庭,那么他就会失去爱。
就像姜珏知道,魏清喜欢他乖巧、懂事、聪明、能干;并且不善妒,性格柔软好拿捏。于是他就要装成这副模样。
一旦他暴露出野心、狠厉、想要独占秦过的任何一丝心思,那么魏清对他所有的喜爱,全部会收回。
当太子不被帝王偏爱的时候,秦过无法做到惠帝想要的那样,惠帝对秦过的爱也会全部收回。
姜珏意识到了危险。
于是在这一天,秦过又跑来长乐宫看他,而魏清恰好不在的时候。
因为婚期将近,大家都很自然地任由秦过和姜珏独处了。
毕竟秦过实在粘人的厉害,一天见不到就到处找人,恋爱脑十足的模样让人看得牙酸。
可秦过偏偏又十分的懂礼数。
明明望眼欲穿,却恪守礼节,只含蓄地送礼物,讲讲话,守着人,手也不牵。气氛却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
天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又“色令智昏”又“懂得礼数”!还保持着一点都不让人讨厌的程度!
姜珏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态,而秦过坐在另外一边,隔得远远的,明明没有触碰,但是姜珏总觉得秦过黏黏糊糊的。
这种感觉将他裹挟,他真的太喜欢被秦过注视了。
沉甸甸的爱的眼神,似乎只会注视着他的那种坚定的视线,让他心神都轻轻的颤动。
于是在这样静谧的午后,姜珏忍不住问秦过:“太子殿下,您需要我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