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三年,夏。
姜珏又一天小低烧,躺在床上起不来。
底下的内侍都习惯了,低眉敛目绕道走。
屋里开窗散气,冰盆堆在角落,秦过半敞开衣服给姜珏按摩小腿。
小黑龙尽职尽责地调出一本《按摩手法详解》,黑龙不能离开秦过太久,好不容易出来放风,趁着秦过在尽职尽责的揩油(划掉)按摩,自个儿刷刷刷地对着角落的冰盆扫描玩儿。
姜珏抽了一口气,小腿抽的厉害,被秦过灼热的手按着,天气本来就热,他又酸疼出一身薄汗。
“热……”姜珏的一只小腿被抬起来,姿势不太雅观,别别扭扭的说。
“热你还捂着?”秦过没放手,继续在姜珏漂亮的小腿上按来按去。
姜珏叹口气,心想要是不穿这么多,怕是腰就要断了,但是嘴上不敢说,只能默不作声地拢了一下贴在脖子上的头发。
昨日秦朴新婚,秦过开心。姜珏见他那样开心,也很开心。
开心着开心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又喝了酒,没刹住车,滚了两个时辰。
姜珏都怕了他了,最后又是求饶又是哄,好歹是哄住了,自己都去了半条命,秦过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人有时候都很难共情昨天的自己。
姜珏被按得昏昏沉沉,又热的迷糊,整个人睡去了。
等他一觉醒来,发现被抱在秦过怀里,秦过还在走动。
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他腰腹一用力就酸痛的厉害,秦过抱着他拍拍:“别动,我在呢。”
于是姜珏不动了,秦过见他醒了,换了一个抱法,让他坐在怀里,姜珏攀附着他的肩膀一看,发现天已经接近黄昏,而自己和秦过都换了衣服,两人一身大红的衣袍,四周是一条寂静的小路,秦过捞着他走的平缓有力。
“承玄,这是去哪儿?”
“待会儿就知道了。”秦过没多说,乐颠颠的抱着人走。
姜珏见他开心,也一贯纵容,发现秦过这时候还梳了爵弁。再看看自己,也是一副郑重的扮相,头发梳的很漂亮,玉冠也戴着很好,也不知道秦过是怎么在他睡着的时候做这些的。
他任由秦过抱着,看看四周,还是宫里,像是在西偏殿的地方。
拐一个弯,到了永乐宫。
这是历代王后的宫室,姜珏继位之后,这地方都空了很久了。
入门之处,朱联悬于双扉,联语吉庆,书以金墨,踏入宫门,姜珏才看到从门口开始一路延伸到正厅,都张灯结彩。侧畔张贴一路的双喜之字,朱红鲜亮,红绸彩带,交错纵横。堂前设神位香案,案上置红烛一对,烛火摇曳,光影幢幢。
他不可置信地看秦过。
那正厅布置的,分明是喜堂!
“承玄!”他语气有些颤,四周没有旁人,他却羞赧的从头到脚都烧起来一样,五脏六腑都错乱一般,好像泡在没顶的热水中,呼吸都沸腾起来。
“昨日你还夸小八的婚堂布置的好,看今日咱们的喜堂如何?”秦过抱着他走了一圈。
他就看着这堂中红烛高照,锦幔飘拂,字画生辉。就连两侧那些红纸金墨,他都认出是秦过的字迹。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指蜷缩着揪着秦过的衣襟,嗓音都暗哑的厉害:“你准备了多久?”
“没多久。”他喜欢死了姜珏这模样,凑过去用鼻子蹭蹭他如玉的侧脸,咽了口口水:“喜欢吗?”
“喜欢。”姜珏老老实实说。
喜欢死了。
秦过像一只开屏孔雀,放姜珏下来:“来来来,来拜堂。”
秦过大大方方地凑过去,塞给姜珏一根红绳,牵着姜珏就到堂前。没有赞礼之人,秦过自个儿喊。
姜珏跟着晕头晕脑的深深稽首。
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拜的,秦过才放下他一会儿,就又捞怀里抱着,看着姜珏这没回神的模样,凑上去亲亲。
“礼成了,夫君,要洞房了。”
姜珏被这一声夫君叫的找不着北了。
不是!他怎么可以这么叫啊!!
在这满目璀璨的红色之中,姜珏双眼都红了,抿着嘴凑上去亲秦过。吻在唇瓣,慢慢深入,他尤觉得不够,这一刻恨不得将秦过拆吃入腹才好。
好爱啊,原来至极的爱一个人,所有的欲望都会翻腾汹涌。
色欲、爱欲、恶欲、食欲……
好像变成了空虚的恶鬼,只有对方才能缓解贪婪的欲望。
姜珏感觉自己快被情绪撑满了,四分五裂,又因为秦过这个人而重新粘连在一起,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血肉都贪婪地想要着秦过的气息。
于是狠狠洞房了。
秦过吃了个饱,又幸福了。
这回姜珏三天都没能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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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五年,除夕。
宫中宴会结束,秦过洗干净一身酒气,走出来让姜珏给他擦头发。
姜珏放下手中的礼单,很自然地搂着大虎开始顺毛。
“在看什么?”
“小惠年后定亲,在选送些什么呢。”姜珏轻轻地顺着发丝。
“不是说婚期还有半年吗?”秦过拿起礼单看了两眼,觉得礼品重了些,划掉两项。
秦小惠是秦三收养的一个育英堂的小孩,如今也才十六岁。
“女方的祖母有疾,撑着一口气,今日上书,说是想尽快定下婚事冲喜。”姜珏解释。
这年头说是冲喜,明事理的家庭其实是不想让老人丧期耽误小辈喜事,才有这么一说。
秦过丢下礼单,又蹭到姜珏身上去:“你随便送些东西就是,他们家还缺这东西?”
姜珏突然问:“承玄,你想不想要孩子?”
秦过听这话,支棱一下起来,手摸向姜珏的肚子:“什么?你想给我生孩子?”
姜珏:……
这什么浑话?
其实他并不在意秦过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亲生,或者收养。他的骨肉应当也是很厉害的将领,会成为秦过血脉的延续。
秦过这样好,姜珏总是觉得亏欠他良多。
他还在思索着,秦过的指尖已经轻车熟路地摸到姜珏柔软的腹部,再顺着肚子摸到腰窝,一路往下摸下去,打断姜珏的思绪。
“你不给我生,你还想怎么给我变出个孩子来?怎么?你开始嫌弃我生不出孩子了?”
这简直倒反天罡。
姜珏都被他气笑了,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拉到面前,凶巴巴的说:“是啊,你为什么不给我生孩子?”
秦过一愣,眼角还带着笑意,被扯着头发也不挣扎,顺着力道上去亲亲姜珏的嘴:“那你今晚努努力?”
还能怎么努力?两人体力和精力都悬殊的很,姜珏再努力一点都怕自己死床上。
姜珏给他擦干头发,恼火地不理人了,扭头继续去看礼单。
他们两个这个身份,肯定也不可能像秦三和姬淮泽那样领养小孩,他两的养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王,根本不能凭喜好去养。
而且秦过如今明面上还没有卸任军事,手里握着七万王师,但凡他有个小孩,或者结党营私一下,姜珏该多难做?
姜珏是王哎,他真有王位要继承,却想着秦过会不会想要小孩。
秦过闷闷的笑。
老婆好可爱,老婆好爱我。
爱死了。
他凑上去继续黏着姜珏,整个的从后面包过去,双手环住姜珏的腰:“好阿岫,我与你名垂千古,功过千秋,在史书上,我们的名字永远并列,你我的荣光永存。”
所以不要如此不安,我亲爱的阿岫。
我们的羁绊不需靠血缘、不需要传承。
“万万年后,我们都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