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长乐宫中。
秦惠帝还在与魏清下棋。
魏清年三十有六,依旧貌美非常,让人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程度。肤如凝脂,面若冠玉,色如春晓之花,恰似画中谪仙。尤其眉间一点朱砂痣,为这谪仙般的人物平添几分妖冶,有一种仙人落入凡尘的清华之气。
“卿卿,棋艺越发精益。”秦王四十即位,如今四十有三,两人相携多年,他依旧非常宠爱魏清。
其一是因为这张脸,其二也是因为魏清的性格。
之前说了,魏清其人,虽然貌美,但是非常非常单纯。
秦惠帝十分爱他这种不保留的爱意,以及什么都挂在脸上的性格。对于帝王来说,单纯意味着非常好掌控。
果不其然,魏清扬起嘴角:“陛下不在的时候,我让梅红陪着我练了很久。”
恰好到了就餐的时间,下人收了棋盘,端上来水盆净手,帝王今日也依旧留在魏清的长乐宫用膳。
魏清笑着说:“我炖了老鸭汤,陛下尝尝。”
侍奉着秦惠帝吃饭,魏清的性子也是活泛的,秦惠帝宠爱他,自然没什么食不言的苛责规矩,二人如同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叙话。
“最近胡美人有孕,大王饭后可要去看看?她昨日招了两次太医,胎像确实不好……”嘴上问着要不要去看,魏清满脸写着不情愿。
秦惠帝儿子女儿不少,而女子怀孕本来没有定数,才三个月就招了两次太医,这胎不一定生的下来。故而秦惠帝没有太大的感情,只说:“好,晚些路过朕去瞧瞧。卿卿可是会醋了?”
魏清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说:“终究是陛下的孩子,无论女子还是哥儿,怀孕总是不易的,陛下该去安抚一番,若是能让美人心安,保下这胎便好了……”
说到此处,魏清又蹙了蹙眉:“前几日,永辉王府闹着要退亲,说是姜家珏哥儿不好生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当初看着珏哥儿面善性亲要了人去,哥儿本身就不易有孕,好好将养得一儿半女也好,若是子嗣缘薄,留下庶子养在膝下又如何?如今闹得长安人尽皆知,叫珏哥儿今后要如何自处?”
说着,魏清叹一声,不自觉地摸摸自己额间的朱砂痣。
哥儿的朱砂痣颜色越发鲜红浓郁,证明哥儿越好生育。
魏清眉间的朱砂痣,自从生下秦过之后,就暗淡下去。有孕不易,生产也不易,魏清伤了身体多年,之后虽承宠不断,也再无所出。
魏清和姜珏的君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姜珏小时候,魏清还抱过他。后来入了宫中,少见面,魏清与姜家也没断了联系,初次听闻这事,也是气了半天。
姜珏又不是突然一下子不宜生育,他出生的时候,朱砂痣就黯淡,是娘胎里带出的体弱。
当时都看过,知道姜珏有隐疾,如今拿出来说,不过就是欺负姜珏君父早逝,后母蹉跎他罢了!
秦惠帝连忙说:“此事是永辉王府做的过了,明儿个朕去说道说道,卿卿莫要气了。”
魏清垂着眼睫:“我就是可怜珏哥儿,那么好的孩子……哎……人言可畏……”
秦惠帝连忙搂着魏清安抚一番,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又听得外面吵吵嚷嚷。
“陛下、君妃……不好啦,不好啦!!”
秦惠帝勃然大怒:“说什么胡话?朕和君妃好的很!”
就见外面一内侍进来跪下,哆哆嗦嗦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小人方才听闻太子殿下在城外摔下马,受了伤!”
魏清一惊,连忙起身,脸色都吓白了:“好好的怎么摔下马?过儿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据说是与公主府的二公子起了龃龉……说是太子诬了公主府大姐儿的名声……”
魏清脸色还是白惨惨的,急切问:“太子如何?可伤的重了?”
外面梅红走来,一脚踹在那人胸口,把人踹到仰倒在地,连忙跑去扶着魏清:“君妃莫要忧心,太子无事,这人蠢笨,话也不会说,方才竹青与竹明赶来,说太子无碍。”
“陛下,可传竹青竹明来回话?”这句话是对秦惠帝说的。
地上还在哀嚎的人被堵住嘴拖了下去,魏清本来身体不太好,被一惊一吓,恍然无措,秦惠帝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说:“传进来吧。”
就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并列走近,叩首行礼,不急不慌,沉稳大气。
“参见陛下,参见君妃。”
“起吧,太子让你们来,你们就好好说说发生什么事。”
两人跪下恭敬回话,把在街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了,包括秦过说的那三句话。
说完,还补充:“如今太子殿下已回东宫,传了大夫医治,说是并无大碍,还请陛下与君妃莫要忧心。”
魏清脸色这才转圜,面向秦惠帝,眼中含泪:“长公主前几日与我说,想要让过儿与娇儿相看,但是娇儿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我一时慌乱无主,便推脱过了,此事过儿万万不可知啊!”
秦惠帝目光一凝,脑海中还思索着秦过的那句“婚事全凭父皇做主”。心中大概猜测此事始末。
叹口气,安抚地拍拍魏清的手:“此事朕会查清,卿卿莫要忧心了。”
送走了秦惠帝,魏清胸口还觉得闷闷的。竹青和竹明还没走,他便又传两人仔细问了秦过的情况。
“取我的牌子,叫个稳妥的太医再去瞧瞧,伤着脑袋不是小事,再取些参与血燕送去……”
“君妃,可是要遣人去皇后与太后处知会一声?”梅红在一边提醒。
皇后无所出,又常年缠绵病榻。魏清如今是君妃,执掌中馈。但是名义上来说,只要皇后一天不死,他就是妃。
而太后这个人,其实非常不满意魏清。
闭了闭眼,魏清说:“皇后那边,你派人去说一声……太后那边,此事牵扯长公主,还是本宫亲自去说吧。”
梅红颔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
只能再仔细交代竹青竹明一番,让两人回去好好照顾太子殿下。
--
东宫
包扎了伤口的秦过喝了药,闭着眼在看小黑龙发过来的ppt。
原身作为惠帝长子,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如同烈火烹油。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真心要扶持秦过当太子,为何魏清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君妃?
皇后病重多年吊着一口气,只要皇后不死,魏清永远只是妃位。秦过占着长子的位置,却不是嫡子。这就传达了一个信号——秦惠帝根本不太想要确定太子人选,只是秦过是长子,而魏清单纯好控制,魏家又没啥能力好拿捏,先把秦过提上来顶着。
所以太后不喜——但凡儿子有本事,传达出很喜欢魏清的感觉,太后能这么磋磨魏清?
——婆媳关系不和,多半就是废物儿子在其中隐身了。
而虎视眈眈的长公主野心勃勃。
心机的老爹,单纯的君父,搞事的姑姑,偏心的奶奶。
秦过这太子之位,才坐上去半年,一个公主府的小少爷都敢对着秦过顶撞。
……还有姜珏。
秦过想到这里又气得心肝痛。
小黑龙在旁边转来转去:【主人,您别想啦,好好休息一下啦~】
根本睡不着,想去找老婆。秦过蔫巴巴地耷拉着脑袋,一张漂亮的脸蛋萎靡不振。
他还不能像之前一样把姜珏抢回来了,如今姜珏父亲健在,后母当家,从小养在宅院,若是秦过真的派人去抢,不说自己这太子位没了,就连姜珏那一头,估计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小黑龙刷刷地开始搜寻办法,企图帮助秦过实现老婆自由。
不刷不知道,一刷还真给找到了办法。
【主人,明日晚间,长平侯大寿,据说姜家也受邀呢,就是不知道姜珏主人会不会去,如果他去了,指不准能见到!】
秦过支棱起来,头也不晕了:【去去去,肯定要去,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