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八年,春耕。
育英堂的最后一批学子入国学。
这一批无父无母的孩子,姜珏投入了大量的心力去培养这群孩子,最大的小孩快二十岁,最小的也已经有八岁。
这群孩子是战争的遗孤,他们的父母亲族死于战争,他们因此而受到庇佑,有宽敞的地方住,有博学的夫子上课,他们成长在新的时代里,在不同的领域里面发光。
最后一批育英堂的孩子离开后,育英堂也要关闭了。
姜珏特地让人拿来了最新一批的学子资料,摊开第一个:姜佑。
秦过在一旁支着脑袋,不信邪的往前翻了翻,发现姜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再翻翻骑射,也是第一。往后翻翻论述,居然还是第一。
他六岁开蒙之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眉头皱起来,秦过问:“这没开后门?”
姜珏笑了:“夫子对他严厉的很,怎么会开后门?”
秦过嘶一口。
他这回来了兴致,找来育英堂的负责人,过问此事。
育英堂里面有孩子三千余人,及冠二百余人,剩下未成年的小孩中,姜佑从来只拿第一。
这小孩日日苦学,夫子教什么,他就多学一层。除了日常夫子教学之外,他经常去学宫听学者讲学论道。
他聪慧,并且勤奋,每日固定的时间起床,天不亮就跑两圈锻炼身体,早课认真研读,自己的课业完成之后,还会组织学子一起探讨知识,分享见闻。每一夜还会书写今日反省,所思所学,第二日再将有所惑的地方告知夫子。
就这,也只能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小孩。
但是越听,秦过越觉得离谱。
什么?你是说现在的育英堂那群小孩都很听他的话,因为他很有管理能力?还帮助夫子们将这群小孩管得服服帖帖?
什么?你是说这小孩还因为一个讲论在学宫里面结识了不少学者,成为了忘年交?
什么?你是说他还改进了造纸的方案?前年还提出更好的盐税方法?
他一脸玄幻,扭头看姜珏,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才十三岁?”
显然,只带过秦家那群山匪的秦过没见过什么人类优质小孩。
姜珏笑着说:“是的,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少有所成。”
在姜珏出生的时候,姜环已经是太子了。
年少的太子也是那样卓越不凡,正因为如此优秀,小时候的太子就被寄予厚望。
就像这时候的姜佑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他聪慧优秀,且有着不输于他父亲的野心。
姜环用他与妻子的性命,保全了姜佑的成长。
秦过不信邪,拉着姜珏微服私访,偷偷去看这群小崽子。
国学讲课,主打一个灌输。其实和传统的讲学方法不一样。
中洲在未兴儒学之前,教育在上层流通,主要教学手段在于“点化”。
如今开了国学,那夫子被培训过,每句话先诵读,再释义,接着引经论典。最后摇头晃脑朗朗读书。
于是这一天,秦过和姜珏旁观着,来了一点小震撼。
一篇“礼仪”,姜佑提出了三个延伸,再用礼法中的教条,指出夫子传授的有失偏颇,再论述自己的想法见解,与那夫子论的有来有回。
童音尚且稚嫩,却不难看出长成之后是何等惊艳绝伦。
一堂课结束,姜珏和秦过还没走,却见姜佑已经走过来。
少年拱手行礼:“参见陛下,参见秦公卿。”
在此之前,他们并未见过面。
姜珏温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可是有人告知你?”
“回陛下的话,并没有人告知,只是今日国学附近多了城防,不少生面孔出现在四周,虽未着甲胄,却是行为举止肃穆有礼,有王师亲兵的风范。而夫子今日讲学,频频抬头窥探。学生便斗胆而来,见陛下龙姿凤章,秦公丰神俊朗,除二位之外,中洲谁有此等不凡之相?”
秦过问:“你是知道我们来了,故意在夫子面前卖弄吗?”
“学生不才,只是平日苦学,有所钻研,并非刻意卖弄。向陛下和夫子展示所学,想来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少年依旧不卑不亢。
姜珏依旧平和,说道:“秦公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你起来吧。”
少年这才直起身。
秦过看清了他的面容,微微一愣。
许是因有血缘的原因,这少年眉眼,有两分像姜珏。
秦过抿着嘴不说话,姜珏就很平淡地继续问了问姜佑的课业,姜佑都一一回答。
待到两人再回皇宫,秦过心情都不太好。
“承玄,在想什么?”姜珏察觉到他的失神,略微凑过去一点问他,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姜环的打算?”秦过伸手搂过他,语气有些酸涩。
“我大概能猜到的,”姜珏放松手脚,让他抱得更舒服一些,轻声说,“他知道我不会同意姜佑成为太子。但是他赌我会公正的给姜佑一个机会。”
他用他和优伏的死,给了姜佑一个机会。
他的儿子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姜佑如此优秀卓绝,以至于大家都不自觉的提起他属于中洲姜族的那一只血脉。
而只要姜佑有两分像姜珏,秦过就会心软了。
——他怎么会忍心姜珏真的因为他,而让姜族的血脉断绝于此?
[太子殿下是一位很擅长玩弄人心的人 ]
秦过轻轻的叹口气,摸了摸姜珏的脑袋:“现在时候还早着呢,谁知道那孩子长大了会不会变蠢了。”
“嗯,现在还早着呢。”姜珏蹭蹭秦过的鼻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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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十二年,秋至。
秦过前几年出兵打西戎,一路从边关把西戎碾到雪原,打的西戎抱头鼠窜,整整四五年没敢来惹事。
国泰民安,秦过没仗打,平日里就闲得很。
姜珏看他整天无聊的躺在寝宫里,不是折腾自己,就是折腾自己。实在是一把老腰受不住,组织了一场秋猎,让秦过出去玩一玩。
秦家兄弟也带着家人孩子一窝蜂的出去。
再说起秦公的发家史:哦豁,秦公以前是打野猪打熊来养活陛下的。
秦家如今都各有各的生活。
秦二儿子都生了三个了,日子过得很开心,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很大的本事,也没当官,就在城郊找了个院子种种菜,平日里很喜欢给几兄弟送菜,日常工作就是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收入还是老婆做生意赚得。
秦三就不用说了,被姬淮泽吃的死死的,在育英堂领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姓秦,一个姓姬。这俩孩子都快结婚了,秦三还整天和姬淮泽吵吵闹闹的。
秦四娶了很温柔的老婆,生了两个女儿,准备招赘上门。
秦五和秦六搭伙过日子,秦六也没娶老婆,是说觉得娶了老婆小五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七和秦八同一年结的婚,时常走动。
小九和小十关系好,因为被宠着长大,没吃什么苦,更是没什么责任心,没钱了就问几个哥哥轮流要,得了钱就跑出去一起玩儿,经常一年到头见不到人。
这几兄弟也真的没碰半点兵权,对自家大哥的任何决定都是举双手赞成。
你要说结党营私吧,凑上来看秦家这一大家子,都觉得脑袋痛,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秋猎玩了一个月,这群人都玩疯了。
就连姜佑,都跑上山去猎了两头鹿送给姜珏和秦过。
姜珏含笑说了些客套话。秦过虽然觉得晦气,还是点点头示意接了。
夜晚的营帐,端上来两锅鹿肉。秦过吃了三碗饭。
姜珏看的一乐。
晚上就乐不出来了。
鹿肉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