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前,西戎进犯赵孙二国。中洲派二师前去支援,这两师共三万余人,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秦过说。
这两师还是中洲顶尖战力——毕竟赵孙两国是亲哥们儿关系铁,替中洲守边陲,一般派去赵国和孙国支援的,都是顶尖战力。
“您之前说,半月之前,城破当晚,中洲收到赵国的请罪书,说西戎进攻来势汹汹,赵国实在无力支援。”
西戎又不是什么很强的敌人,打了这么多年,又不会突然变强,加上中洲三万兵,为什么还打了两个月?打到赵孙两国苦哈哈的请罪,却只字不提那三万支援的兵力?
原因只有一个——那三万兵力根本没有到达赵孙。
“可是,我亲眼看着两师出征……”姜珏摇头,急切道,“三月之前,幽王拨两师北去,出师前夜在中天殿祭天,三公请示天意,是大吉……”
这三万人去了哪里?
说到此处,姜珏讷讷开口:“是吴魏……”
为何吴魏两国闭门不出?
——什么样的闭门不出,直接封住王城?
秦过说:“是为了困住中洲的两师。”
也只有这样的封城一样的闭门不出,阻绝了所有能传出消息的可能。
这两国并非守城,而是反叛!
西戎和犬戎拖着赵孙两国。吴国和魏国困住中洲最强的两师。
剩下的齐越联军直逼中洲王城,只用了短短一月,中州城破。
齐越是没有办法隔着五个封地去沟通西戎,但是如果加上吴国和魏国呢?
这并不是齐越两国的蓄谋已久,而是齐、越、吴、魏四国加上西戎对中洲的围剿。
可怜那中洲幽王到底要多愚昧,才能被这四国算计到这个地步——中洲六师,雄冠天下,曾经凭着这六师夺天下并成为天下共主的中洲,不到一月,就这样亡了国。
所以不能去赵,也不能去孙。
秦过说:“砸开吴国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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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粮食。
这片山林很大,如今的山林生态链很完整,根本不缺食物,秦过略施小计,这几日就猎物不断。
秦过每天指挥着人进山找吃的,既可以锻炼身体,还解决了吃饭问题,还有就是为了磨合一下队伍。
毕竟交情都是过命的交情,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地里刨食,一起杀野猪。这怎么不算好兄弟呢?
之所以轮流,还有一个原因是要留一部分人在山里将猎来的食物炮制好。
肉类脱水烘干,做成容易携带的大小。野猪野兔野狍子一捆一捆的运,山头都快成为肉类加工厂了,肉香熏得人直迷糊。
除了肉类,还要碳水,秦过就找妇孺挖了野生的葛根和山药来炮制,几百人忙碌了七八日。
大家都忙得很,秦过还能忙里抽闲每天给姜珏开个小灶。
不是?大哥你真会做饭啊!!
每天一碗青菜瘦肉粥,姜珏吃的干干净净。要不是姜珏是殿下,有身份压着,这几个秦家崽子都恨不得把碗抢过来舔干净。
到底有多好吃啊!
这简直让秦家兄弟嫉妒的红眼病都犯了。
秦过倒是没觉得不对——这不就是做猫饭吗?
也不复杂,切点肉切点菜丢米进锅里加水蒸,干净又卫生。
最主要的是,姜珏他乖啊。
那种每天把食物吃的干干净净的猫猫!谁不爱啊!!
他爱死了好吗!!
黑龙就看着秦过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的样子,在残缺的数据里匹配了一下秦过的症状,匹配失败。
黑龙诊断:主人可能要被姜珏这小绿茶迷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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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过这边都快进入尾声了,下线了几天的姬淮泽才病好。
这位将军一病多日,醒来的时候几乎不知道今夕何夕。
山头热闹的不行,老人孩子都有事情做,大家忙忙碌碌,姬淮泽的亲兵全部去山里面打猎去了,就连姜珏都坐在一边的小矮凳上面搓葛根粉。
“将军,快来搭把手啊。”秦三和秦五正在抬一筐肉干,秦五力气小,两个人力气不对等,筐子眼看就要翻了。
姬淮泽连忙跑过去帮着秦五把框子拉正。
“这是做什么?”
“大哥说准备粮食,要去打仗。”秦五得空了,在一旁看着姬淮泽动作,一边回答。
“我们要下山,要准备吃的。”
“给山里人准备,也给打仗准备。”
“要吃饱,有好多肉。”
秦五有些生理缺陷,说话不太利索,智力会永远都会停留在七八岁。
为什么又要去打仗呢?姬淮泽还是不解,他好像不太理解这个山头的人。
明明姬淮泽都已经接受了这群人叛逃了中洲,因为中洲对他们不好。突然这群山匪又要为了中洲去打仗,还这样热闹地准备物资,准备为了中洲赴死。
太矛盾了,以至于姬淮泽都有一种混乱感。
秦三忙得不行,没空搭理姬淮泽,把篮子放好,扯着秦五就往外跑。
姬淮泽下意识地找到姜珏身边。
姜珏还在搓葛根粉,细细白白的手指都是灰白的粉,这段时间他已经和山上的人搞好了关系,大家都喜欢这个年纪小但是很好说话,又是大官的殿下。
虽然他们叫姜珏太子,姜珏会说自己不是太子,可是他们还是这样叫着。
“殿下……”姬淮泽压着嗓子喊了一句。
他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姜珏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将粉末碾碎,突然开口说:“他们告诉我,制作葛粉的方法是姜祖教会大家的。”
“还有搓绳结,”姜珏说,“在六百多年前,大概姜祖也是这样劳作过的。”
姬淮泽就蹲下来,帮着姜珏搓葛粉。
中洲的先祖肯定是被人爱戴过的。
姜珏以前不知道被人爱戴过的人是什么样的,因为他见过的最尊贵的人就是他的父王。
——那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心气息的男人。他沉迷于美色,色令智昏,他需要美酒、美人。他搜刮着数不尽的财富,也有数不清的美人。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美人,所以也不在乎自己有多少孩子。
姜珏永远、永远记得那个夏日,最尊贵的男人看到他,便有人冲上前来按着他,将他带到幽王的面前。
那种黏腻的眼神在他身上游动,蛇一样的手抚摸他的脸庞。
他听到有人说:[真美啊,你叫什么名字?]
姜珏无数次的问自己,难道自己错了吗?
他学圣人学,学礼仪教化,又学“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学“敬天保民”。
可要是天下共主都是这德性,天下早就该亡了。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尊贵?
——这种人凭什么尊贵?
姜珏在城破的那日恨不得拍手叫好。
但是在他看到铁骑之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中洲百姓,又觉得如此痛苦。
姬家百口性命因城破而亡,这中洲百万人也因城破而死于齐越联军之手。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那所谓的天下共主,真的有在保护中洲吗?
这是姜珏无数次反省又无法明白的问题,此时也是姬淮泽所困扰的问题。
这样让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好像在这一刻落到了地上。
姜珏依旧在搓葛粉。
在对姜祖的幻想之中,那一定也是一位很厉害的统治者,尊贵非常,却会教导人们搓葛粉。
并不是因为他尊贵而不凡,是因为他的不凡而尊贵。
姜珏看着姬淮泽那依旧混乱的眉眼,对他说:
“将军,他们不是为你我而战的。”
——为的是他们的中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