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他家的装修风格很简单。
冷色的墙面,黑色的沙发和茶几,下面铺了一张灰色的地毯,除了电视机外,客厅里再没有别的娱乐东西。
乐昭拆开一瓶汽水,背靠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待了一会儿,又无聊地拆了包薯片吃。
他怎么还没下来?
薯片快见底,陈景时才从楼上下来,脸颊有点泛红,胳膊上挂着书包,手里还拿着好几本辅导书。
五年模拟三年高考。
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可怕到哪怕过了十年,乐昭依旧会被这个大红色的封面唤醒一些可怕的记忆。
陈景时把书放下,瞥见她在地上坐着,又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坐垫。
“给,地上凉。”
乐昭瞪着那一摞子书,抬了抬屁股。
“哦,你放那吧。”
他愣了会儿才意识到她的意思,喉结滚动,拿着垫子快速地塞到她身子下面,然后不自然地挪开眼神。
乐昭随口抱怨:“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陈景时咳了一声:“找卷子。”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摞测验卷子,挨个摆在她面前。
“数学、物理和化学,你先做哪一个?”
“……”
她哪个都不想做。
但毕竟下定决心要好好提高成绩,也为了不辜负他的希望,乐昭一咬牙抽出一张数学卷子,视死如归地摆在面前。
“这个吧。”
陈景时又递过来一本演算纸,点开手机上的倒计时,设置成了四十分钟。
然后转头看她:“时间够吧?”
“应、应该够。”
“嗯,不够了我会给你延长,先做吧。”
乐昭一阵感激,凭借上辈子残留的零碎记忆,一半算一半蒙地做完了选择,抬眼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几分钟。
可等翻到第二页的填空,她才发现一个严重的事实。
一个小时对她来说是完全够的,甚至根本用不完……因为她后面的题已经看不懂了,现在就可以交卷了。
于是沉默两秒后,她扯了扯陈景时的袖子。
“那个……”
“怎么了?”陈景时扫了眼卷子:“不会的可以空着,我待会给你讲。”
于是乐昭更想哭了。
“不用待会了,不然你现在给我讲吧……我都不会……”
天杀的,她原本数学成绩就不好,当年一毕业,就彻底把所有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她不信现在去大街上拉来一个28岁的已婚女青年,能有人把这张卷子做完!
如果有……
那算她脑子好使!
陈景时仔细看了一遍她写过的内容,也有些诧异。
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看,她的数学应该是能勉强及格的成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了?
“怎么样……”乐昭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凑过头小声问:“选择题我对了几个呀?”
陈景时合上卷子,吸了口气。
“6.”
“6?”她有点惊喜:“多6啊?不会全对吧?”
“……”
他张了张嘴,平复心情才开口。
“6个。”
“30道题,你对了6个。”
“……”
空气安静了片刻,乐昭绝望闭眼,心如死灰地扯了扯嘴角。
“没事,那也挺6的了。”
陈景时默默地划出了几道题,然后在空白的本子上写了一道公式,推过来放在她面前——
“这个公式包含了3道选择,两道填空和一个大题,如果你能学会,就可以先拿到20分。”
乐昭张了张嘴,紧接着陈景时便翻出习题,开始从最基础的部分给她讲这个公式,甚至为了让她听懂,还跟幼儿园老师一样用苹果萝卜举了例子。
她第一遍听得迷迷糊糊,见他那么用心,又不好意思说没听懂,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打算等回去了再翻书看一遍。
但陈景时似乎很敏锐,盯着她看了几秒,就收回了要拿出的卷子,又从头讲了一遍。
等到第三遍讲完,她终于懂了。
其实这些知识原本就在脑子里,只是太久没有用过,一时间才猛地想不起来,再看刚才卷子上被圈出来的几道题,乐昭试着代入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
“那这道题……选A?”
陈景时垂眸扫了一眼,浅笑了起来。
“嗯,很棒。”
被他这么一夸,乐昭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结婚的一年以来,她看到陈景时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钱”。
但现在这么接触下来,她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真的很多。
比如他很认真,说话时会盯着你的眼睛,就算讲题,也会适当地停下,仔细地观察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而且他虽然看上去冷漠,偶尔拒绝人也很不留情,但答应下来的事会很负责,并且非常有耐心。
还有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语气清洌吐字清晰,尤其是夸人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又暖又沉,跟贴在耳边说的一样。
越想越偏,乐昭猛地回过神,赶紧抬头看他。
果不其然,那双眸子正在观察自己,并且似乎有些不悦。
“不要走神。”
他又递过来几张卷子,用笔在她面前圈了几道题。
“再试试这几个,不会的就问我。”
于是乐昭在心里又默默加上一条——
他的手也好好看。
都说劳动人民的汗水最光荣,乐昭一下午都跟这道公式作斗争,竟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做完他圈好的题,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陈景时也在一旁做卷子,但是明显比平常的速度要慢,仔细一看,演算纸上都是删删改改的痕迹。
“我做完了。”乐昭扯了扯她的袖子,见他一怔,又问句:“我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影响到你了呀?”
“没有。”他扫了答案,画上对勾,转头看她:“为什么这样问?”
“我感觉你好像总在走神。”
“……”陈景时不自然地垂下眸子,解释说“没有。”
他是在专心做题的,只是有些问题总在脑海里往外冒。
比如她用的什么洗发露,为什么这么香?
比如她为什么咬笔头,是题太难,还是从小的习惯?
学校里问他题的人多了,他也不知道为何今天这样如坐针毡。
但她明显不信,水盈盈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自责。
陈景时思索片刻,只能找借口说:
“跟你没关系。”
“是题。”
“题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