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陆杨看着她,心里一阵羡慕,又觉得有点骄傲。
看看,今天又当一次人生导师。
小男子真是快哉快哉!
乐昭瞥见他莫名其妙地大笑,以为他忽然发癫,嘴角抽搐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什么,老师你没事也快回去吧,我和陈同学住的很近,打完水就一起回去了。”
“陈同学的家长没来吗?”
乐昭老实回答:“来了,不过又走了。”
虽然他不确定那个男人到底算不算他的家长……
胡陆杨没说什么,似乎清楚他的家庭状况,也没再坚持,嘱咐她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这才回家。
折腾完已经12点了,乐昭赶紧回病房,医生刚才开了服用的消炎药,叮嘱他们睡前吃一次。
她赶紧去倒水,端着药回来时,医生刚给他换完药,还叮嘱他们:
“这药需要晾一会儿,干了就不用包纱布了,所以半个小时内别碰东西知道吗?”
陈景时“嗯”了一声,然后侧头,看到了她递过来的药。
“……”
乐昭恨自己手快,欲哭无泪:“这药是冲泡的,等半个小时就凉了,这下怎么办……”
护士看了一眼,立刻回道:“这还不简单,家属喂一下不就行了?”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
家,家属?!
误会大了啊!!
她赶紧偷瞄陈景时,见他没什么表情才松了口气,咳了一声,试了试杯子的温度。
温热,是正好入口的。
按照现在这个季节,别说半个小时,五分钟就放凉了。
乐昭一咬牙,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小脸有点泛红:“那个……要不,我喂你喝?”
她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像是趁机吃他豆腐一样,但她现在真没那个心思,于是又赶紧解释道:“我试过水温了,正合适的,我就帮你托着你自己喝就行了。”
“怎么样?可以吗?”
陈景时盯着她讨好的脸。
眼尾还肿着,鼻尖泛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却垂着眉毛,跟献宝似的举着药。
隔了几秒,他挪开眼,轻轻点了点头。
“嗯。”
“可以。”
乐昭得到允许,从凳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托着杯子往他嘴边凑。
可这个角度,她看不到药水有没有流到他嘴里,又怕举得太低他喝不到,又怕举得太高直接泼他一脸。
思考片刻,她抬膝盖撑在床上,身子又凑近了一点。
举起杯子的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托住的陈景时的下巴,缓缓抬手的同时,紧盯着他的喉结。
他脖子上的皮肤很薄,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脉络,喉结突出锋利,忽然上下滚动了一下。
乐昭知道他喝到了,于是轻轻将杯子抬高,把更多的药倒进他嘴里。
她凑得很近,发丝跟羽毛一样飘过来,轻轻挠了挠他的耳骨。
陈景时身子一僵,本想喘口气,可苦涩的药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灌,他开不了口,眯起眼皱了下眉。
乐昭盯着他的脸,猛地一愣。
他早就摘了隐形眼镜,瞳孔看上去有些失焦,因为难受微微眯起,就这么被她托着下巴,往嘴里灌着药水。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灌的不是药,是酒。
而陈景时,就是因为还不起债,而被金主欺负的凄惨少年。
她逼着她喝下去,然后再打一巴掌,然后再……
刺激和罪恶感涌上来,乐昭对上他有些难受的眸子,猛地回过神——
赶紧放下杯子。
“你,你没事吧?没有呛到吧?”
老天奶她刚才都在想什么!
罪过罪过!
陈景时脸颊有点红,重重喘了口气,摇了摇头。
“没有。”
药已经被喝光了,他却没觉得苦。
vip病房里有准备好的陪护床,乐昭拉上帘子,却怎么都睡不着,脑袋里全是刚才胡陆杨的那些话。
想起未来这个词,她莫名地有几分恍惚。
她从小就三分钟热度,除了钱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这么多年唯一坚持下来的,就是跳舞。
可这唯一坚持的,也没能撑到最后。
高三那年她选了舞蹈大学,最后却因为意外放弃,随便选择了一个离家近的学校,就连专业都是胡乱挑的。
后来大二那年,省里举办舞蹈比赛,她又燃起希望,准备了一个多月参加,结果却在台上受伤,导致左脚此后都不能长时间地受力。
此后她就没什么喜欢做的事了,反正家里有钱,父母也根本不在意她想做什么,有时她看着周围的朋友都步入为事业奋斗的阶段,也会有些羡慕。
可她不能再跳舞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后来父亲做生意失败,家里濒临破产,她还没体验一日打工人的辛苦,就被陈景时带回了家。
此后倒是被他安排了不少事情做。
比如打着陈太太的名义去福利院做慈善。
可她不会假笑,也不会发表那些颇有文化的言论,干脆带着一群小孩在山上放风筝,放累了就捡点路边的树枝,生火烤红薯,吃饱了就在山坡上睡觉,等陈景时来接。
偶尔也会跟他观摩一些投资项目,什么卡丁车俱乐部,国际跳伞比赛。
她偶尔来了兴趣,陈景时也很放任她,带着秘书去周边开会,等她玩儿够了再派人来接她。
现在仔细想想,乐昭觉得跟他结婚那一年,反倒是自己二十多年以来,过得最充实的日子了。
有钱,还有人陪。
也难怪自己重回十年前,也对他如此执着。
不过既然一切都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乐昭身子蜷缩,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那里一切完好,没有可怕的伤口,没有阴天复发的病痛。
一切都还来得及,那她未完成的梦想,是不是也还来得及?
当晚,乐昭就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她意气风发地站在舞台上,完整又骄傲,举着奖杯向大家致谢。
而陈景时坐在台下,满眼欣赏地为她鼓掌。
那感觉,就跟征服全世界一样。
爽的飞天。
于是她听着掌声越来越大,陈景时也越走越近,几乎都要贴到她耳边,然后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乐昭。”
“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