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猫眼看着她转身回家,陈景时的心一点点冷却,转身上楼。
她走了。
回家了。
嗯,应该这样的,这样才是对的。
他回到房间坐下,后背靠在椅子上,微微阖眼,疲惫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落叶和狂风交缠在一起,像是嘶吼,不断地拍打着面前的窗户。
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像是另一扇布满阴雨的窗。
是他太冲动。
因为一点关心就沾沾自喜,她的那点同情和亲近,不过是随手给予的施舍。
一转头,就可以给任何人。
她天生热爱自由,博爱潇洒,他早就该明白的。
该适可而止了……
雨越下越大,楼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沙沙作响。陈景时坐在书桌前,对着面前的窗户发呆,良久未动。
直到外面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景时!”
他身子猛地一僵,迅速抬头。
乐昭扶着爬梯,一只脚踩在窗台上,湿漉漉的头发下是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正透过窗子看他。
不过短短几秒,陈景时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不断沸腾燃烧,眸中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平静,诧异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傻愣着干什么?”
乐昭笑起来,抬手敲了敲他面前的玻璃窗,“还不给我打开吗,外面很冷诶。”
他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打开窗户,把手臂也伸出去。
她像只湿透的精灵,扶住他轻轻一跃跳了进来,踩在一向整洁的书桌上。
两人视线对上,陈景时压下情绪,声音有些愠怒,“为什么要爬窗,很危险不知道吗?”
乐昭垂下眸,这么近距离一看,她才发现,陈景时的眼尾比刚才还要红,脸色苍白,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她心一紧,赶紧拉住他。
“你的伤口没事吧?还疼吗?是发炎了吗?”
“你……”陈景时身子躲开,手臂却护在她身侧,喉结滚动,“你爬上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全是。”
乐昭深吸了一口气,半蹲在他书桌上,从怀里摸出了那盒钢笔。
其实刚才回家拿东西的路上,她仔细想了很多。
其实关于陈景时的内心,她在婚后的一年里都没有看透。
她自我反应过,其实大多时候她还是觉得,两人不过是联姻而已,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也犯不着花心思去猜,指不定哪天就离婚说拜拜了。
偶尔感受到他的敏感和矛盾,她也都假装看不到,自觉的不去打扰。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深思熟虑过,也了解过,才走到他身边的,他们彼此坦诚,身份平等。
所以如果不是太过自恋的话,她觉得,或许可能在陈景时的心里,18岁的自己,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起码,他应该……在乎自己的。
那这样的话,很多地方就说得通了。
比如他因为自己的忽视闹别扭,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关心,所以暗戳戳的不高兴,甚至是跟一份礼物吃醋。
朋友嘛,这种心思很正常的。
虽然她身体里是28岁的老油条灵魂,但她也看热血番的,现在的少年把友情看得很重,想必陈景时也是这样。
毕竟是“托莫大吉”啊!
不要小看朋友之间的羁绊啊喂!
这种小别扭,她觉得完全可以理解的,只要说清楚就好了嘛,没必要躲起来闹情绪的,万一关系真的疏远了怎么办!
于是乐昭认真地拉过他的胳膊,掰开他攥紧的手指,郑重地把那个盒子放在他掌心。
陈景时眼睑垂下,看了几眼,又重新抬头。
就听她说。
“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他喉结滚动,有一瞬间的怔愣。
“……礼物?”
“对呀,虽然现在说早了一天,但是……”
乐昭挺直身体,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
“陈景时,十八岁生日快乐。”
他愣住,好半天没有出声。
直到乐昭忍不住,托着下巴催他,“你光看包装有什么意思,不想打开看看吗?”
陈景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触碰到上面已经雨水沾湿,变得软烂的包装,他指尖顿了顿,无端生出些懊悔。
原来这是给他的。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他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把拆下来的包装叠好,就连绑着的丝带也理顺,放在一旁的纸巾上。
乐昭看得着急,三下五除二帮他把剩下的拆了,随手把包装丢进了垃圾桶。
“……”
陈景时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弯下身捡了出来,放进了抽屉里。
“咦—你都不嫌脏的啊!”
听她这么说,他也不反驳,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盒子,指尖轻轻碰了碰,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只银灰色的钢笔。
乐昭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脸,满意地笑了起来,凑过去,“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这可是我选了好久的!虽然叶茜他们也有帮忙,但都没我选的好看!”
陈景时沉默地听着。
她见他没什么表情,又往前凑了凑,有些不满,“陈景时你说话呀,怎么样?满不满意?喜欢你的礼物吗?”
他“嗯”了一声。
片刻后又抬头,盯着她期待的眼神,嘴唇微动。
“喜欢。”
她立刻又笑了起来,“喜欢就行,听店员说这款能用好久呢,万一以后你接手你们家族企业了,可一定要用这支笔签那种上亿的合同,啧啧我也算是跟着沾光了!”
他看她,也跟着笑了笑。
等他把东西收好,乐昭垂眸看他,轻声问。
“你现在开心点了吗?”
陈景时看着印上她脚印的课本,默默扫到一边,随口说,“没有不开心。”
“明明就有,还躲着不见我,害我只能爬窗,结果现在还不承认!”她越说越气,“你这样真的很不好知道吗?”
他说不出话了,凳子往后拉了拉,然后朝她出手。
“桌子太高,你先下来。”
说了这么久,她还半蹲在桌子上,腿早就麻了。
猛地一用力,瞬间重心不稳,惊呼着往前倒去,眼看就要一头载到他的腿上,腰间忽然被一只手握住。
紧接着,她觉得膝窝处被什么东西托住,整个身子都腾空而起。
“啊—”的惊呼一声,乐昭以一种“8岁小孩坐在父亲肩头吃糖”的姿势,被陈景时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