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大副的瞳孔扩散成漆黑的空洞。他跪在缆绳堆里,双手虔诚地捧着一团空气——在他扭曲的视野里,那是他死去多年的女儿,正朝他甜甜地笑。 \"爸爸马上…马上就能带你回家了…\"他的指尖深深抠进自己的面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
轮机舱内,许多年轻的水手蜷缩在管道后面。\"滚开…滚开啊!\"他疯狂挥舞着扳手,砸向根本不存在的敌人。幻觉中,无数腐烂的手臂正从墙壁里以及同伴身上伸出,试图将他们拖进深渊。他们的制服领口和对方的皮肤早已被撕烂,肩膀处浮现出大片的红斑,像是有火焰在皮下燃烧。
厨房里,厨师正把鱼叉捅进自己的大腿。 \"抓到你了…嘿嘿…抓到你了…\"他痴笑着,看着\"偷鱼贼\"(实则是自己的倒影)在血泊中抽搐。案板上的鱼突然扭动起来,变成无数只蠕动的眼球,齐刷刷盯着他。
驾驶室内,船长一脚踩上仪表盘。 \"左满舵!炮手准备!\"他狂笑着转动舵轮,仿佛正率领传奇战舰对抗北海巨妖。玻璃上倒映出他狰狞的脸和暴起的血管。
\"为了荣耀——!!\"
船身猛然倾斜,无人操控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诺亚号”的甲板上,威尔逊·克罗夫特举起镀金望远镜的手在颤抖。
这位身价千亿的科技富豪,此刻正穿着自制的“末日生存套装”——防辐射涂层的航海服、镶嵌着太阳能板的宽檐帽,腰间别着一把镶宝石的猎枪(尽管他根本不会用)。
“诸位!”他转身对甲板上聚集的数百名“末日同胞”高喊,声音因兴奋而嘶哑,“正如我所预言的——陆地已经沦陷!但我们的方舟,将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他身后,这座堪比小型城市的超级游轮正缓缓航行。甲板上是人工温室,里面种植着转基因作物;底层舱室囤积着足够五百人生活十年的物资;甚至还有一座微型海水淡化厂。
“左舷发现船只!”了望台上的助手突然尖叫。
所有人转头看去——
一艘破旧的渔船,正以诡异的直线朝他们冲来。船身歪斜,甲板上空无一人,驾驶室的玻璃布满裂痕,里面隐约可见一个疯狂挥舞手臂的影子。
“是海盗吗?!”有人惊恐地问。
“不……不对……”威尔逊的瞳孔收缩,“那船……在流血?”
暗红色的气体正从渔船船舷的缝隙渗出,在海面上拖出一条病态的粉红色尾迹。
“全速回避!”船长吼道。
太迟了。
渔船像一具失控的棺材,直直撞向诺亚号的侧舷。钢铁扭曲的尖啸声中,威尔逊跌倒在地,他的金丝眼镜摔碎了,但依然看清了这诡异的场景。
撞击的瞬间,渔船破碎的船舱喷涌出浓稠的淡红色雾气。
腥红素顺着惯性灌入“诺亚号”的通风系统,像某种活物般在走廊间流淌。最先吸入的威尔逊·克罗夫特突然僵住,瞳孔剧烈收缩—— 渔船甲板上突然出现的身影。一个怪物,拖着具半死不活的男人,正冷冷看向这边。
——他闻到了童年卧室的味道。
(松木家具、母亲烤曲奇的黄油香、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
“克罗夫特船长!”幻觉中,大副激动地拍他的肩,“幽灵船正在逼近!”
威尔逊低头,发现自己穿着复古的海军制服,腰间配着一把燧发枪。窗外电闪雷鸣,一艘挂着破败黑帆的幽灵船正破浪而来,甲板上站满骷髅水手。
“准备接舷战!”他听见自己用稚嫩的童声高喊。
整艘游轮陷入集体癔症。
监控室里,唯一清醒的安全官瘫在屏幕前。
他眼睁睁看着:
威尔逊挥舞古董军刀,在空无一人的船长室与“幽灵”搏斗
白月魁拖着墨渊从渔船残骸跃上舷梯,骨甲缝隙还在渗出新的腥红素
所有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都开始扭曲,像被血色海水浸泡
他颤抖着按下紧急按钮—— 警报根本没响。
因为配电房的管理员正把电缆当蟒蛇,在玩“驯兽表演”
白月魁站在倾斜的甲板上,看着这群癫狂的人类,歪了歪头。
白月魁的生物铠甲踏上“诺亚号”甲板的瞬间, 那些尖笑与呓语的人们突然僵在原地,瞳孔扩散,嘴巴大张—— 青白色的雾气从他们的七窍中渗出。
像被无形之手抽离的灵魂,雾气丝丝缕缕地向白月魁汇聚,钻入她骨甲的缝隙。每吸收一缕,铠甲表面的荧光便亮一分,而那些被抽取的人类…… 正在石化。
富豪脸上还凝固着与“幽灵海盗”搏斗的狰狞表情,但皮肤已迅速失去血色,转为死寂的灰败像一块石头——不是大理石的苍白,而是像被抽干所有生机的腐土,肌肉纹理僵化成粗糙的颗粒状。
他的指尖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动作,但整条手臂已化作脆硬的石雕,摔在甲板上断成三截。
白月魁缓步前行。
她身后留下一地灰败的雕像,所有雕像的面孔都定格在极致恐惧的瞬间。生物铠甲因吸收过量生命源质而发出嗡鸣,骨甲间隙透出不祥的暗红色脉动。
墨渊的视野在眩晕与清醒间挣扎。
失血让他的意识模糊,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神经越来越清醒—— 活人,正在变成石头。
那些被青白雾气抽离生命源质的乘客,皮肤迅速褪去血色,肌肉僵化,凝固成灰败的雕塑。他们的表情还停留在最后一刻——惊恐、癫狂、扭曲,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在石壳之中。
白月魁提着他的后领,生物铠甲随着吸收的生命源质而微微发烫。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咔。
墨渊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一具人雕的肩膀。
——碎了。
石化的人体像风干的黏土般崩塌,裂成粗糙的碎块,内部早已中空,没有血液,没有内脏,只有粉末状的灰烬簌簌飘落。
\"mein Gott...\"(我的天啊……)
他的母语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正被一个恶魔提着走。
他僵硬地抬头,看向白月魁的侧脸。骨甲覆盖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冷光。
……幸好以前没真的惹怒过她。
这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甚至想苦笑。
下一秒,白月魁突然停下。
墨渊的呼吸一滞。
她缓缓转头,看向他。
——她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