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看谁回来啦?”小姑娘还没有踏进家门,便欢呼雀跃道。
“还能是谁?总是你那死鬼老爹。”卫大婶从门后探出身来,性情一如既往的泼辣,身段丰腴,胸前沉甸甸的,即便围着围裙,也难掩那傲人的曲线。
“爆竹辞旧岁,春风送福来,许久不见,婶婶倒显得越发年轻了,祝您在新的一年里,福寿安康,财源广进!”墨白弯腰摊手,说吉祥话,讨压岁钱。
“啊!小白回来了,”卫大婶先是一愣,满眼难以置信,确定是真的后,惊喜瞬间在脸上绽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忙不迭地从荷包里拿出十枚铜钱,轻轻放在墨白手上,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嗔怪道:“你呀,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才一回来,就知道讨婶婶欢心。”
“娘亲,我也要,我也要,”小姑娘学着墨白的样子,叫嚷道。
“别急,别急,都有!”卫大婶早就留意到了墨白身旁的云无心,给过自家闺女十枚铜钱后,便拉起云无心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中满是赞许,又笑着给了她十枚铜钱,柔声道:“姑娘,拿着。”
在墨白的眼神示意下,云无心微微欠身,接过铜钱,脸颊微红,轻声道谢:“谢谢婶婶。”
她今日未着宗门服饰,一袭月白长裙,青丝如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面容清丽脱俗,站在那儿,宛如一朵绽放在尘世中的青莲,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姑娘可真俊呀!白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从山上拐回来的媳妇儿?”卫大婶打趣着,眼中透着几分促狭。
这话一出口,二人的脸“唰”地一下,瞬间红透。
墨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摆手,急得额前的发丝都乱了几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是我的师姐,云无心,在宗门里对我多有照顾,这次也是她送我回来的。”
云无心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心里泛起丝丝涟漪,她平日里在宗门清冷惯了,这会儿被人这般打趣,羞涩之意怎么也压不住。
卫大婶瞧着两人的模样,捂嘴偷笑,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也不再逗他们,侧身让两人进屋,嘴里念叨着:“快进来,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进了屋,屋内暖意融融,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暮冬的寒意。
过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各式点心,桂花糕、梅花酥、杏仁饼……都是墨白爱吃的。
云无心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先给她拿了一块桂花糕,接着自己也吃了一块。
墨白坐在她俩的对面,朝着厨房里正在忙活的丰腴妇人问道:“婶婶,卫大叔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丰腴妇人手中的铲子不停,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腊肉,一边埋怨道:“那个死鬼,吃过晚饭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总感觉他最近奇奇怪怪的,白小子,你打小就聪明,帮婶婶分析分析,他有没有可能是在外面勾搭上什么妖精狐媚了?”
墨白刚喝进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连忙摆手,尴尬笑道:“婶婶,你就放宽心吧,就我卫大叔那个性子,再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决计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妇人哼了一声,“我想也是,就他那闷葫芦,除了你婶婶我外,还有哪个女子能看得上他?”
云无心抱着小姑娘坐在一旁,忍俊不禁。
大雪初停,往日里喧闹的白鹿书院因学子放假而变得静谧,粉墙黛瓦之上,积雪层层叠叠,宛如新裁的素锦。庭院中,松柏被雪压弯了枝桠,偶尔有几处积雪簌簌而落,打破这近乎凝固的寂静。
白鹿书院后堂,繁茂幽深的竹林深处,一幢竹楼孤矗,二楼的牌匾上以苍劲的字体写着“陋室”二字。
竹楼的外观质朴而简陋,岁月的痕迹清晰地镌刻在每一根竹子上,竹壁的颜色已不复鲜绿,略显黯淡的青黄诉说着过往风雨的侵袭。
一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沿着那歪歪斜斜的竹梯缓步向上。
“嘎吱……嘎吱……”他每落下一脚,竹梯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声音仿佛是竹子在重压下的最后挣扎,让人不禁揪心,总觉得下一刻这摇摇欲坠的竹梯就会在他的脚下轰然崩塌。
竹楼内,头别玉簪,双鬓微霜,身穿白色儒衫的中年男人正步来到门后,推开竹门,望向门外的络腮胡汉子,“进来吧,”说完率先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络腮胡汉子应了一声,抬脚迈进竹楼,他身材魁梧壮硕,脚步落下,竹楼似都跟着微微一颤。身上的粗布麻衣打着几块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肩头还残留着几片竹叶,显然是穿越竹林时沾上的。
一进屋,屋内简朴的陈设便映入眼帘,除了几张竹椅、一张竹桌,便是靠墙而立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经史子集。
“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白衣儒士径直将络腮胡汉子引进书房,近窗的书案上,一方雕花的檀木棋盘静静陈放,棋盘纹路纵横交错,好似藏着乾坤万象,在摇曳的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棋盘上黑白二子错落有致,厮杀正酣。
二人落座后,白衣儒士执黑先行,黑子轻盈落下,“啪”的一声脆响,宛如玉珠坠盘,打破屋内短暂的静谧。
他坐姿端正优雅,手指修长白皙,拈子的动作犹如抚琴,透着几分文人的雅致与从容。
只见他目光专注,凝视棋局,眉心微微蹙起,似在斟酌这一子落下后的风云变幻。
络腮胡汉子也不含糊,粗糙的大手一把抓起白子,稍作思量,狠狠拍下,劲道十足,震得棋盘微微一颤,白子似要嵌入棋盘之中。
白衣儒士落子愈发谨慎,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暗藏玄机,试图以柔克刚,用精妙布局牵制对手。
络腮胡汉子则大开大合,白子横冲直撞,凭借一股猛劲,不断冲破黑子的防线,所到之处,气势汹汹。
窗外寒风呼啸,竹叶沙沙作响,好似在为这场对弈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