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玄界历,青阳纪三千七百二十一年,深冬,内门试炼第七日深夜
地点:北域极寒之地,黑风谷秘境,内围断魂崖区域深处,古老宫殿废墟中央平台前,“精神沼泽”边缘
“嗯?”韩月冰冷的目光瞬间再次锁定了他,如同两道实质的冰棱,充满了审视和深沉的怀疑,“你?试试?你想做什么?”
她绝不相信叶尘口中那漏洞百出的“师尊禁制”说辞,尤其是刚才那秒杀噬魂鬼狼、分解冰雕取令的诡异手段,更是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将叶尘的危险等级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此刻,叶尘这句“可以试试”,在她听来,更像是某种试探,或者……一个隐藏着未知目的的阴谋?
叶尘迎着韩月那几乎要将他灵魂冻结的目光,心中暗自叫苦,知道想要取得这位师姐的信任(哪怕是暂时的)有多难。但他别无选择!想要穿过这片精神沼泽,抵达那座与定魂神珠产生强烈共鸣的中央平台,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韩月觉得带着他这个“累赘”是值得的。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更加苍白和痛苦的表情,仿佛下定了某种极其艰难、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决心。
“不瞒师姐……”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的虚弱感,“家师留下的那道‘护魂灵印’,其核心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净化之力。”
“净化之力?”韩月美眸微缩,显然对这个说法感到意外,也更加怀疑。净化之力,那是传说中佛门高僧或者拥有特殊神圣血脉的存在才可能掌握的力量,凌清寒宫主虽然强大,但其功法乃是至阴至寒,与“净化”似乎毫不沾边?
“是的……”叶尘“艰难”地点了点头,仿佛连说话都在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生命力,“我之前也只是隐隐感觉到,从未主动尝试过引动。”
“因为家师曾严厉警告过,以我目前的修为和灵魂状态,强行引动这丝净化之力会遭受极其严重的反噬,甚至可能魂飞魄散。”
他一边说着,一边“恰到好处”地剧烈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殷红的血迹(当然,这是他用仅存的一点灵力逼出来的),将一个为了团队、不惜牺牲自己、引动禁忌力量的“悲壮”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是眼前这片‘精神沼泽’似乎对灵魂的侵蚀太过霸道……”叶尘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虚弱”、“恳求”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目光看着韩月,“若是不尝试,我们恐怕谁也过不去。”
“或许引动那丝净化之力,能够暂时驱散或者压制这片沼泽的负面能量,为我们开辟出一条通路?”
“当然,我实力低微,引动禁制必定力有不逮,能开辟出多宽的道路,能维持多久,我也毫无把握。”
“而且事后,我恐怕会彻底失去所有力量。”
叶尘这番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的说辞,可谓是用心良苦。
他将自己能够影响“精神沼泽”的能力再次归咎于那个莫须有的“师尊印记”,并强调了其“净化”属性(用来解释为何能对抗负面情绪),同时极力渲染了使用的巨大“代价”和“风险”,既是为自己接下来的“异常”表现做铺垫,打消韩月的怀疑,也是在暗示——我这是在为你拼命,你可得记着这份人情,别想着过河拆桥。
韩月静静地听着,冰冷的眸子中光芒闪烁不定,显然内心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和权衡。
叶尘的说辞依旧漏洞百出。什么“净化之力”?什么“灵魂链接的冰髓禁制”?她一个字都不信。
但她看着叶尘那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脸色,感受着他身上那确实微弱到了极点的灵力波动(至少表面如此),以及那条明显重伤的右臂……
再加上之前叶尘那堪称逆天的战绩,以及他对危险的敏锐感知……
或许他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但代价极其巨大的底牌?
而眼前这片“精神沼泽”,确实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若无法通过,别说寻找那遁走的黑球,就连能否活着走出这断魂崖都是未知数。
赌一把?
相信他一次?
“你需要多久?”最终,韩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
叶尘心中一喜,知道对方动摇了。
“我尽力而为!”他没有给出确切的时间,只是用一种“虚弱”而“坚定”的语气说道,“还请师姐为我护法!”
“好。”韩月言简意赅,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后退了几步,站在叶尘身后大约三丈远的位置,手中的冰晶长剑寒光吞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然是答应了叶尘的请求,并且真的在为他警戒。(当然,这份警戒,有多少是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有多少是防备叶尘本身,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叶尘见状,不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盘膝坐下,面对着那片如同灰色雾海般翻涌不休的“精神沼泽”。
他闭上眼睛,心神瞬间沉入识海。
“老伙计!靠你了!”
叶尘的意念,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沟通着那悬浮在识海“天空”之上、散发着七彩光华的混沌道珠。
嗡!
混沌道珠似乎感受到了叶尘那强烈的祈愿和决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至高无上的“道韵”或者说“本源气息”,如同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地从道珠之中弥漫而出。
这股气息并未直接冲向外界,而是先与悬浮在识海“大地”之上的定魂神珠产生了一种极其玄妙的共鸣。
嗡!嗡!嗡!
两颗神秘的珠子,如同日月交辉,星辰呼应。
七彩的神圣光华与漆黑的深邃星芒,在叶尘的识海之中交织、流淌、融合。
最终,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浩瀚、都要充满了“净化”、“镇压”、“破除一切虚妄”之力的七彩神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曙光,猛地从叶尘的眉心处透射而出。
嗤——!
当这道看似柔和、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七彩神光照射在那片翻涌不休、充满了混乱与疯狂负面情绪的“精神沼泽”之上的刹那,如同神罚降临,如同天敌出现!
“嗷——!”
“嘶——!”
“桀——!”
无数隐藏在沼泽深处的、无形的、由极致负面情绪和怨念凝聚而成的“心魔”、“邪念”、“精神残秽”,仿佛遭受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攻击。
它们瞬间发出了比之前那些怨灵还要凄厉、还要恐惧、还要绝望的无声尖啸。(灵魂层面的!)
紧接着,如同被投入了烈焰熔炉的冰雪,那些原本如同灰色雾海般翻涌不休的负面能量,在七彩神光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瓦解、净化。
仅仅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在叶尘面前,那片原本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精神沼泽”之中,竟然硬生生被净化出了一条宽约三尺、长达数十丈的安全通道。
这条通道散发着淡淡七彩光晕,充满了温暖、祥和、宁静的气息。
这条通道并非永久性的。
周围那些被排开的负面能量,依旧在如同潮水般不断地冲击、挤压,试图重新将这条通道淹没。
通道两侧,甚至能看到无数扭曲、挣扎、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模糊黑影,在七彩光晕的边缘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诅咒和诱惑。
但至少在七彩光晕消散之前,这条通往中央平台的生路是畅通的。
“这……这……”
站在叶尘身后,亲眼目睹了这如同“神迹”般一幕的韩月和刚刚苏醒、正一脸惊恐的小翠彻底石化了。
她们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护魂灵印”?
什么“净化之力”?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灵印?这分明是神迹!
这是只有传说中那些执掌天地法则、言出法随的无上大能才可能拥有的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无上伟力。
这个叶尘,他到底是谁?
韩月看着那个盘膝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甚至又溢出了一丝鲜血(这是因为强行引导道珠气息造成的反噬,虽然很轻微,但正好被她看到)、周身却笼罩在神圣七彩光晕之中的少年,她的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是面对未知、面对无法理解的伟力、面对可能颠覆自己一切认知的存在时最本能的恐惧。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念头,或许叶尘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是宫主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超乎想象的东西?
否则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切?
韩月的心彻底乱了。
而就在韩月心神激荡、难以自持之际,叶尘却已经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依旧虚弱,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也异常急促。
“师姐!”
他猛地回头,朝着依旧处于震惊和呆滞状态的韩月,发出一声充满了焦急和虚弱的低喝,“快走!我撑不了太久!”
这声低喝如同惊雷,瞬间将韩月和小翠从震惊中唤醒。
韩月看着那条在周围无尽黑暗和混乱负面能量冲击下、正开始微微有些不稳定的七彩光路,再看看叶尘那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虚弱模样,她瞬间明白了。
叶尘并非在演戏。
他真的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开辟出了这条生路。
时间不多了。
“走!”
韩月不再犹豫,她一把拉起身旁吓傻了的小翠。(小丫头虽然没受伤,但经历了这么多惊吓,此刻也是浑身发软,几乎站不稳。)
然后,她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冲入了那条散发着神圣七彩光晕的安全通道。
叶尘见状,也立刻强忍着灵魂和肉体的双重虚弱,将《踏雪无痕》身法催动到极致,紧随其后。
三人(或者说,是两人一拖)的身影,如同三道流光,在那条被七彩光晕守护的狭窄通道之中飞速穿行。
通道两侧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是扭曲挣扎的鬼影,是充满了诱惑和诅咒的魔音,仿佛稍有偏差就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每一步都充满了惊心动魄。
而叶尘更是雪上加霜,他不仅要维持着身法高速前进,还要分出一部分心神去艰难地维持那正在飞速黯淡的七彩光晕。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在被一点点撕裂。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意识也开始再次变得模糊。
“快……快到了!”
叶尘咬紧牙关,凭借着最后的一丝意志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座越来越近的巨大圆形青石平台。
终于,就在叶尘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失去意识、那守护的七彩光晕也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他们的脚终于踏上了那片散发着古老、苍凉、却又相对“干净”(没有了精神沼泽)的青石。
噗通!
几乎是在双脚落地的瞬间,叶尘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直挺挺地朝着那冰冷的、布满了神秘道纹的青石平台倒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他身后那条由七彩神光开辟出的安全通道,也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泡沫般悄无声息地彻底崩溃、消散。
无尽的黑暗和充满了混乱、疯狂负面情绪的“精神沼泽”,再次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
只留下这座仿佛独立于时空之外的巨大、孤寂而又充满了未知秘密的古老平台,以及平台上一个刚刚踏足、惊魂未定、眼神复杂的韩月和小翠,还有一个如同死狗般彻底昏死过去的叶尘。
但是,就在叶尘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他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触碰到了平台中央那个脸盆大小的凹陷边缘。
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那颗遁走黑球的本源气息。
嗡——!
就在这刹那,叶尘识海之中那颗一直渴望着“吞噬”黑球的定魂神珠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然后,一缕极其细微、极其隐晦、甚至连叶尘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漆黑流光,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悄无声息地从定魂神珠的那道细微裂缝之中逸散而出。
然后,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顺着叶尘与平台接触的指尖瞬间融入了这座布满了神秘道纹的古老平台之中。
嗡,平台轻轻震动了一下。
随即,它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凹陷之处残留的、属于黑球的最后一丝本源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淡薄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