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芽和白天佑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同时放慢自己的脚步,两个人蹑足潜踪,慢慢的向水源靠近。
“关关”,“关关”......野鸡的叫声愈发急促凄厉,两人从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露出头,这一看,还真是有点后背冒凉风。
一只羽毛艳丽的野鸡一边叫一边扑棱,却怎么飞也飞不起来,仔细一看,它的一条腿已经被一条手臂粗的菜花蛇,吞到肚子里了。
话说这蛇吞鸡不是应该从头开始吗?凭着这样先吞一条腿的吃法,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呢?
趁你病要你命,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江竹芽和白天佑人手两块石头,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悄悄地靠近蛇吞鸡的现场。
“砸!”
江竹芽一声令下,两人的石头同时砸向菜花蛇,一块砸中了蛇头,一块砸中了蛇脖子,菜花蛇受了重伤,但没有死,它疼得在地上翻滚,这时候,野鸡也把它那条腿从蛇嘴里挣扎出来。
这时江竹芽的第二块石头已经出手了,她喊白天佑:“别让野鸡跑了。”
野鸡的一条腿受伤,影响了它飞的速度,白天佑手里的石头飞出去,砸中了野鸡的一个翅膀,野鸡飞不动了,白天佑几步扑上去,抓住了它。
江竹芽的第二块石头把菜花蛇砸死了,可是她不敢用手拿,站在蛇的尸体旁边,直愣愣的看着。
对于徒手拿着一条蛇,白天佑也有些生理不适,要是白白扔了这条蛇,还有点可惜:“妈,你吃蛇肉吗?”
前世江竹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朋友投喂过蛇肉,知道之后倒也没有大吐特吐,很平静的接受了,但是,如果事先告诉她,她还是不会吃的,蛇这种食材,这辈子应该不会出现在她的菜单中。
“也许,也许简爷爷莫爷爷他们需要。”白天佑说。
蛇肉是营养很高的蛋白质,那四个牛棚的老人如果能克服心理障碍的话,还真不失为一种好的补养身体的食材。
“那带回去吧。”江竹芽的脑海中出现了四个瘦削的身影,她想他们会吃的:“我在这看着,你去把背篓拿来。”
白天佑把野鸡用树藤捆好,交给江竹芽,大踏步的去拿背篓。
两个小时后,江竹芽带着四个孩子回到了民旺大队的牛棚,一路上,她和白天佑轮流背着背篓,背篓里一条菜花蛇,一只野鸡,用干树叶子盖得严严的。
若是平时江竹芽并不需要白天佑的帮忙,奈何她上午也出了大力气,如今的小身板还真是扛不住,孩子们也感受到了她的疲惫,不但是白天佑,连白天泽也抢着要背背篓。
他的确是力气大,可是个子小啊,这大背篓在他身上都要拖到地了,背到他身上着实怪异。
这背篓也幸亏是盖上了,一路上遇见好几波在下工之前提早回家做饭的,看到他们背着背篓都抻着脖子看,靠近是没有的,毕竟他们也是住牛棚的人,社员们还是能躲就躲的。
只有一个老婆子翻着三角眼盯着他们的背篓看了半天,坏声坏气的问:“弄这树叶子干什么?”
“引火。”江竹芽说,这都是事先想好了的说辞,“我们刚来,什么都没有。”江竹芽说完,还把头低了下去。
那婆子鄙夷的又瞥了一眼,走开了,如果江竹芽昨天到的早一点,她就能认出,这老婆子是被大队长媳妇用被狗屎打嘴的李大花,这李大花要是再聪明点,应该能发现他们的背篓很沉,绝不是只装了点树叶子的重量。
他们是住牛棚的人,那就是坏分子,公社社员如果想翻一下坏分子的背篓,那都不用找借口,如果翻出野鸡和菜花蛇,抢走都不算完,还得给他们扣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好险,等他们进了牛棚的篱笆门,江竹芽和白天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牛棚还和他们走时一样,没人回来,两个小的不明就里,啪嗒啪嗒的跑回东屋去了。
白天泽又黑又圆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看着白天佑放下的背篓问:“这里面是什么?”
刚把背篓拿进屋里,给孩子们洗了手,喝了水,外面又有人喊,“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老吴家的,回来了吗?”
不用出去看,也知道是那个陈小子来了。
江竹芽走到篱笆门前,还没等她开门出去,那陈小子隔着篱笆墙伸过手,递给江竹芽一个蓝色的小本子,他也不说话,眼睛都不看人,脖子跟扭股糖似的朝别处歪着,江竹芽拿过小本子一看,上面写着户口本三个字。
翻开户口本,第一页上面写着户主:江竹芽,女,23岁,丧偶。
第二页:长子吴天佑,
第三页:次子吴天泽,
第四页:三子吴天霖,
最后一页:长女吴冰冰。
江竹芽喜上心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终于,在她到这个世界两天之后,她有了一个真实的新身份。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此时给她带来欣喜和便利的身份,在不久的将来,还给她带来了小小的障碍和麻烦。
“给,谢谢你小陈。”江竹芽从口袋里拿了两块高粱饴给陈小子。
陈小子终于肯转过头,把他骄傲的目光落到江竹芽的身上,手上,高粱饴上,然后,抬起自己的手把糖接过来。
他有点茫然,他明明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很不好,他们是坏分子,凭什么要对他们好,可是这个女人对他说了两次谢谢,给他糖,还叫他小陈。
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他陪着大队长去公社开会时,那公社书记叫他手下的办事员小李,小王,但是没人叫过他小陈,除了面前这个女人。
他是个跑道儿的,一天到晚被指使着干这个,叫那个,从来没人和他说过一回谢谢,都认为他是挣工分的,给他们做这些都是应该应份的,跑个道儿,送个信儿就能拿工分,还是占他们这些社员的便宜呢。
他接过糖时也想说谢谢,可是,这两个字比语录还难出口,他盯着手里的高粱饴看了一会儿,再看那个女人,她翻着自己给她的小本本,笑得一脸灿烂。
一个牛鬼蛇神的亲戚,有啥好笑的,他想在心里嘲笑她傻,可攥了攥左手里的糖,瞬间没了这个念头。
谢谢二字也是终于没能说出口,他转过头一米七一米六,一米七一米六,在他认为十分不平的路上,踽踽独行,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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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花蛇:学名王锦蛇,无毒,以动物为食物,生长速度快。
支使:使唤。
蛇吞鸡的场面:亲见,亲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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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发电,为爱发电,为爱发电,发电给水水,水水吃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