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刈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心里清楚,苏欢必定有解决问题的法子,但这件事能够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自从来到清河镇,从初次与苏欢邂逅到现在,她的事端从未间断。
然,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遭遇多么棘手的状况,那少女始终神态自若,气定神闲,而且每一次都能不露声色地将难题妥善处理。
这份从容与能力,绝非普通女子所能企及。
况且,她那一手笔力秀逸的小楷,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前些日子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今进展得如何了?”魏刈轻挑着眉,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
冷翼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想起今日外出打听到的那些消息,脸上的神情变得颇为复杂。
“据我所知,他们是在三年前抵达清河镇的。那时苏大夫年仅十四岁。清河镇本就是个小地方,对外来者难免有些排斥。她作为一个外来的弱女子,其中所经历的艰辛,可想而知。”说到此处,冷翼不禁微微摇头,心中满是感慨。
这世道本就艰难困苦,更何况是像苏欢这样的处境呢?
“幸亏苏大夫医术精湛高超,否则……”
虽说苏欢收取的诊费不算低廉,但冷翼觉得物有所值,心甘情愿地掏钱,因为他心里清楚,以苏欢的医术水准,完全担得起这个价格。
“只是始终不明白,她的医术渊源何处,师从何人。她们在清河镇生活了三年之久,可关于她们的籍贯却无人知晓,只知道是三年前跟着逃荒的流民来到此地,随后便在此安了家。”
魏刈微微沉吟,道:“逃荒?”
冷翼再度点头:“正是,三年前北方雪灾肆虐,饥荒横行,大批灾民都往南方逃荒去了。”
他感叹道:“若不是详细打听,实在难以看出,她们竟有这般曲折的过往。”
苏欢的两个弟弟,性格截然不同,却都生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与寻常人迥然不同。
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在逃荒路上险些丢了性命的流民。
魏刈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她难道没有夫君或者其他亲人可以依靠吗?”
冷翼的神情愈发古怪起来。
“主子,苏大夫她……至今尚未婚嫁。”
魏刈微微一愣,眼睫轻轻颤动,抬眸,道:“哦?”
冷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误会,不禁有些尴尬:“那个小囡囡其实是她的小妹,在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小名叫小囡囡。”
魏刈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冷翼自顾自地感慨道:“仔细算算,三年前苏大夫不仅要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四处逃难,还要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小囡囡,其中的艰难困苦,常人难以想象!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岁月的。”
他心中对苏欢不禁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
“也正因如此,苏大夫至今都未能出嫁,甚至上门提亲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以苏欢的品貌和条件,到了这般年纪,上门求亲的人本应踏破门槛才是,可偏偏她还有三个需要照料的弟弟妹妹,这在旁人眼中,无疑成了沉重的负担。
即便苏欢再完美,许多人还是望而却步,打消了提亲的念头。
冷翼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听闻那个梁烨朗之前对苏大夫心生爱慕,想要纳她为妾,苏大夫自然是坚决拒绝了。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梁烨朗才会处处针对她。”
梁家在清河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倘若苏欢能得到梁家的庇护,日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艰难地支撑着整个家,养育几个弟弟妹妹。
魏刈望向窗外。
此时,衙门的人早已离去,只剩下苏家兄妹几人。
苏景逸似乎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苏羽熙满脸兴奋,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苏欢微微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小囡囡的鼻子,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小囡囡立刻抓住她的手指,抿着小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苏欢直起身子,牵着小囡囡往回走去。
她神情悠然,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
微风轻拂,撩起她的裙摆,勾勒出她纤细曼妙的身姿。
一缕发丝随风飘动,她随意地抬手,将青丝别在耳后,不经意间朝魏刈的方向瞥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视线。
自从春灯节那晚之后,他们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彼此都明白对方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但又各自恪守着界限,互不逾越。
魏刈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许然刚刚回到府邸,一道身姿婀娜、风情万种的身影便袅袅婷婷地迎了上来。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呀?”
梁枝枝的声音娇柔婉转,甜腻得让人骨头都快酥了。
然,许然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梁枝枝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不由得一顿,轻声细语地问道:“夫君,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许然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然后关上房门,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盯着梁枝枝。
他语气低沉地问道:“我回来得这么晚,你当真不知道缘由?”
梁枝枝从未见过许然如此冷峻的模样,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妾身真的不知,夫君这是……为何这样问?”
“那两个诬陷苏欢的人,是不是你花钱买通的?”许然冷声质问道。
梁枝枝心中猛地一紧。
其实她已经听说了白天苏氏医馆发生的事情,也猜到许然这么晚回来肯定是亲自去审问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许然竟然这么快就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难道是那两个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梁枝枝满脸委屈,眼眶泛红:“夫君,妾身冤枉啊!妾身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许然怒目而视,手指着她:“你还敢狡辩!那个妇人或许你能轻易买通,但衙门里的人,若不是有所企图,怎会为了区区七十两银子就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其实那两个人嘴很严,可许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稍加思索,便推断出了幕后主使。
——如今最想刁难苏欢的,便是梁老爷,而今日这一出闹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梁枝枝在背后推波助澜!
听着许然的斥责,梁枝枝知道自己无法再辩解,咬了咬嘴唇,抽抽搭搭地说道:“妾身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厉害,并没有别的恶意……”
“简直是胡来!”
许然怒不可遏,大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却在这里添乱!你是想毁了我的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