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取出一卷地图,“哗啦”一声在桌上铺开。
他的手指在粗糙的地图上慢慢移动,划过一个个地名。
最终食指重重地按在了地图的西南部。
“赵虎,你看这儿。”
李默的眼神直直盯向地图上的蜀地。
那片区域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瞳孔中燃烧。
屋子里静得可怕,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赵虎和程袅袅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主子身上那股子气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慑人。
“主子…您的意思是…咱们去蜀地?”
赵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敢置信,喉咙里像是卡了块石头。
这步棋跨得未免太大了些。
那可是蜀地啊,天高皇帝远的,进去容易出来难。
李默没立刻搭话,他踱到窗边背对着两人。
院子里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月光筛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留下晃动的碎影。
他好像在看树,又好像在看更远的地方,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落在了千里之外。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更衬得屋内一片死寂。
“不止要去,”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却像有火在烧,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而且要快,要像打雷一样轰隆一声就过去!不等任何人反应!”
程袅袅和赵虎都怔住了。
“主子,这…这太冒险了!”
程袅袅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担忧,“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而且朝廷那边,万一被他们察觉…”
“就是因为冒险才叫出其不意。”
李默打断她,视线在两人脸上一扫,“你们想想,皇上为什么对蜀地那边的乱子,一直按兵不动?真就那么沉得住气?还是说他在等什么?”
赵虎脑子转得快,顺着话头往下捋:“他…他是想让那帮人闹得再大点?把水搅浑?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派大军去收拾?”
“八九不离十。”
李默微微点头,对赵虎的反应还算满意,“等他们闹腾得差不多了,再派大军去‘平叛’,做足了姿态,顺理成章地把地方上的刺头都拔了,换上自己人。这套路咱们见得还少吗?哼,老狐狸算盘打得精。”
程袅袅接口道:“所以如果我们抢在朝廷动手前,先把蜀地…”
她眼睛亮了起来,“不只是搅乱他的部署,还能…”
“没错,就能彻底打乱他们的算盘。”
李默接上话,唇边掠过一丝冷意,“更要紧的是,咱们亲自去才能把藏在蜀地叛乱后面的东西挖出来看个清楚。只靠下面的人报消息,隔着层层纱,谁知道递上来的东西是真是假?有多少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赵虎像是被点燃了,拳头捏得咯咯响,关节发白。
“好!我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调集人手,准备粮草…他娘的,憋屈这么久,总算能干票大的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披甲上马。
“等等。”
李默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人是要调,粮草也要备,但不是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咱们得换个玩法,不能让他们猜到我们的真正意图。”
程袅袅心思转得快:“主子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李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聪明。咱们得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现在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根本没心思也没胆子去碰蜀地那块烫手山芋。”
他走到书案边,提起笔也不蘸墨,就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像是在勾勒一张无形的网。
然后才落笔在纸上飞快写着什么。
“赵虎,”李默头也不抬,声音清晰,“你立刻安排人去城里最大的几家粮行放风声,姿态要做足,就说咱们急需大批军粮,有多少要多少,价钱不是问题,越高调越好!”
赵虎懵了:“啊?主子,咱们不是要悄悄地…这,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要动了吗?”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李默放下笔抬眼看他,“闹得越大越好,让京城里那些竖着的耳朵、睁着的眼睛都听到都看到!让他们去猜,李默要买粮了,要准备打仗了!打谁?怎么打?让他们猜去!”
程袅袅瞬间明白了,补充道:“我懂了!您是故意放出风声,把水搅浑。让朝廷以为我们真的要大举进攻蜀地,甚至可能动作很大,引他们高度警惕,然后我们再…突然偃旗息鼓?”
李默嘴角挑了挑:“对。等他们觉得我们不过是虚晃一枪,或者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暂时动不了的时候,就是我们真正的机会。要让他们觉得,咱们这口气刚提上来又给憋回去了。”
“那时候我们再悄悄地动身…”赵虎也反应过来了,兴奋得搓手,“嘿!声东击西!高!主子这招实在是高!”
“他们就会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放松下来。”
李默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等他们再反应过来,我们的人可能已经站在蜀地的土地上了。到时候,是龙是蛇就得拉出来遛遛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卫几乎是撞进来的,脸上全是汗,上气不接下气。
“主子!刚…刚收到的密报,张启元连夜递牌子进宫了!”
李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深邃了些。
“哦?动作倒是快。看来闻到味儿的狗不止一条啊。我们的计划得再提前一点了。”
他看向程袅袅和赵虎,语气变得更加果决:“你们两个立刻分头行动。赵虎,买粮的事,动静要大,姿态要足,但银子别真撒出去太多,做个样子就行。程袅袅,你负责暗地里调集精锐,路线、接应、内应,务必万无一失,速度要快,手脚要干净!”
“是!”
“是!”
两人齐声应道,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执行命令的决心。
他们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匆带着风声。
屋子里又只剩下李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