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梦里。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事，没想到你今天却主动跟我说这事。”苏敏清和先帝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过此事。
先帝走到苏敏清的面前，伸手牵起她的手，目光犀利地看着她，问道：“你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对不对？”
苏敏清朝先帝眨了眨眼，故意说道：“你猜。”
“朕不猜。”先帝用力握紧苏敏清的手，神色变得非常严肃，“这次，朕不在你身边，你不要乱来。”
苏敏清感受不到先帝的用力，但从他严厉的神色能看出来他在担心。
“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乱来了？”
“朕在你身边，你乱来，朕能帮你兜住。”先帝看着苏敏清的眼神带着些无奈，“朕不在你身边，你要是乱来，朕帮不到你。”
“我要是真的出事，就能跟你一起投胎了，那我也能回到我的家乡了……”
苏敏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先先帝一张脸冷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可怕。
她微微怔了下，随即朝先帝安抚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我不会乱来，更不会有事。”
先帝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苏敏清认真道，“我才三十三岁，才刚退休，怎么可能舍得荣华富贵的生活，跑来找你？！”
听到苏敏清这么说，先帝心里才放心了些。
“清清，你要是骗朕，朕决不轻饶你。”
“我好怕哦~”苏敏清故意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但语气却非常欠扁。
先帝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最好害怕。”
“我心里有数。”苏敏清又说道，“那次中毒一事，我心里也有分寸。”
“你有分寸？”先帝听到这话，气笑道，“你差点死掉，你跟朕说你有分寸？”
“差点死掉，不就是没有死掉么。”苏敏清道，“我知道自己不会死。”
“你知道个屁！”先帝一想到这件事情就生气，“如果不是朕守着你，你早就死了。”
“我在给自己下毒前，可是充分了解毒性，以及用量。”苏敏清见先帝这副勃然大怒的模样，不仅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蠢到用自己的性命去想害越氏吗？”
“你差点死了。”先帝当然知道苏敏清不会真的把自己毒死，但一想到她命悬一线时的情形，他的心底就忍不住升起一抹恐惧。
“但我没死不是么。”苏敏清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先帝的手臂，“我算好了一切，不会让自己死的。”
“你没死，但你的五脏六腑被伤到了。”先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苏敏清的额头，“你忘记你那段时日咳嗽的情形了？”
“没忘记，我也料到会有后遗症，但没办法，我只能这么自救。”苏敏清朝先帝耸了耸肩，“我如果不对自己下毒，怎么可能反败为胜。”
先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始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来。
见先帝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苏敏清猜到他想说什么。
“我不会指望任何人来救我，而且我也不喜欢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尤其是你。”
先帝装作被苏敏清这句话伤到的模样，眼神幽怨地看着她：“清清，你也太不信朕了。”
“不信，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相信你。”苏敏清直视着先帝的双眼，说的非常直接。
先帝正了正脸色说：“朕知道。”所以，那个时候先帝什么话都没有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从未让苏敏清相信他。“你刚进宫那几年，不仅不相信朕，还提防着朕。”
“我刚进宫那几年，你对我做的事情，你忘了吗？”苏敏清白了一眼先帝，“你觉得那个时候的你值得我信任吗？”
先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不信朕是对的。”
“你知道就好。”
“那你现在信朕吗？”先帝忽然问道。
苏敏清说的非常爽快：“信啊。”
这句话让先帝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一双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朕活着的时候，你不相信朕。没想到朕死了，你倒是相信朕了。”
“就因为你死了才信你。”苏敏清斜了一眼先帝，“你要是活着，我还是不相信你。”
先帝：“……”
“死人不会骗人，活人会骗人。”苏敏清又说，“尤其是男人。”
先帝神色古怪地感叹道：“朕应该说朕幸好死了么。”
苏敏清点点头说：“幸好你死了。”
先帝沉默了下，随即无奈地笑道：“看来，朕死了也不是毫无好处，最起码朕死了后，你愿意跟朕说实话，也愿意跟朕说心里话。”说完，他眼神无比哀怨地看着苏敏清，“朕活着的时候，想从你口中听到一句实话真不容易。”
“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疯子，跟疯子不能说实话。”
“说起来，朕活着的时候，你可没有少骗朕。”今天既然把这些年没有挑破的话说开了，那先帝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说得你好像没有骗过我一样。”苏敏清双手抱胸，好以整暇地看着先帝，“怎么着，今天打算把这些年的账算一算吗？”
“有这个打算。”先帝含笑地看着苏敏清，“我们今天就把以前没有说的话都说了，这样以后朕真的去投胎也没有遗憾了。”
“行吧，你想说什么。”
“成婚那天看到朕，是不是认出朕了，你是不是还记得朕？”
苏敏清没想到先帝会先问这件事情，这让她有些意外。
“你不是知道吗？”
“朕要听你亲口说。”
“对，认出了你，我又没有健忘症。”苏敏清没好气地说道，“第一次在景山见你，你的长相和你说的那番话太让我印象深刻了。”
“朕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朕。”
“换我问你。”
“你问。”
“那次见面后，你是不是就派人盯着我？”
先帝爽快地承认：“是，因为你的话也让朕印象深刻。”
苏敏清现在回想起来，她说的那番话跟先太后的遭遇很像。
“因为你母亲？”
“没错，这世上除了朕，也只有你理解她的心情。”
“然后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让我进宫做你的继后？”
“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朕怎么会对你有非分之想。”先帝虽然疯，但并不禽兽，“朕一开始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那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设计陷害我进宫？”
“设计陷害算不上，顶多是骗你。”先帝理直气壮地说道，“元后出事后，朕才打你的主意，正好那个时候你及笄了。”
“观察了我这么久，也监视了苏家那么久，所以这才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对吗？”
“对，朕一直不喜欢苏家。”先帝非常坦诚地说道，“苏家与这个充满肮脏龌蹉的朝堂太格格不入了。”
“你一开始觉得苏家是在伪装吧，觉得苏家沽名钓誉吧？”
“是，像苏家这样的门香书第，基本上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朕觉得苏家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苏家……”说到这里，先帝轻笑一声，“没想到苏家是真的清高，是真的不在乎权势，是真的为百姓着想，也是真的想把书传下去。”
“内心阴暗的人看所有人都阴暗。”苏敏清毫不客气地讥讽先帝道。
“朕就是这样的人啊。朕这么阴暗，苏家这么干净，朕就很讨厌。”
“你倒是实诚。”先帝对苏家的看法，早就被苏敏清猜中了。
“就因为苏家这样，朕才敢把景家的江山交给苏家。”
“我替苏家谢谢你啊。”苏敏清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了。
“苏太傅一定恨极了朕吧，朕这个学生不仅坏了他的名声，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你知道就好。”先帝这个学生是老苏太傅心里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