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的启蒙,蓝家重金聘请来了已经不再教书的会京书院的夫子。这位姓岑的夫子,少有才学、多智博学,在十岁的时候就被皇帝亲封。诗书世家,不轻易被人请得,更何况如今教一个女娃,众人只觉不可思议。
岑夫子却不这般迂腐,他不再教书也是因为精力有限。如今只专注着书,才而立之年,身体就已经开始衰弱。从小身体不是很好的岑夫子,小时候也是被精心养护的。
他这般年岁,竟也才成亲不久。去岁才得一女,长得也是机灵可爱。两个眼珠子时常圆溜溜的转来转去,特别像合欢小时候的模样。他没见过合欢小时候,然听自己的友人提及过。因此对蓝家的这个大小姐,也十分的好奇。
当蓝家人来请他的时候,听说小女孩要和男孩儿一般的读书。岑夫子不仅没有不高兴,还盛赞合欢:“蓝家女儿如此志气!”于是便应了下来,还对自己的夫人说:“我希望咱们的女儿,也如这般。不要因着自己是女儿身,就如世人般看低了自己!”
他的夫人已经习惯了丈夫的“胡言乱语”,心想女子怎么能和男子相提并论呢?前朝倒是出过一些有名气的女子,可不也是昙花一现,最后被世人批判,有的甚至使家族蒙羞吗?!女子贞静贤德,还是莫要出风头为好。
不管他的夫人怎么想,岑夫子第一次见到合欢的时候,就在想自己的女儿也应当是女学生这般的模样,只可惜自己的身体 ……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合欢穿着一身嫩黄的衣裙,绣着白色的花。窄袖口和裙边还有珍珠缀饰,鞋子上嵌着各色的宝石。头上倒是戴的锦织纱堆的时兴花,上面还坠着几颗金珠。端的是俏皮可爱,眼睛扑闪闪的望着他,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好奇。
“你就是合欢?”岑夫子自觉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合欢对着岑夫子恭敬的行礼,虽然年纪小,动作也不是那么到位,但规矩却是不错的。没有感觉到她的狼狈或者不妥,反而觉得可爱,软糯糯的说:“学生合欢,见过夫子。”
岑夫子说:“我姓岑,以后你就叫我岑夫子。跟着我念书,你可愿意?”这么问,是听说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夫子,是很清楚的。哪怕是大少夫人觉得不错,小小的孩子都会和母亲说自己的感受。是个敢要敢想的孩子!
合欢一本正经的点头说:“学生听过夫子的事迹,向往已久。没想到我爹把您找来了,学生很开心。”
说着就笑了,到底是小孩子。这一笑就是一团的孩子样,一对梨涡、眉眼弯弯。
“哦,你听过我的事迹?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夫子的?”岑夫子说道,眼睛里有些戏谑,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样对三岁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合欢也没有诚惶诚恐,虽然嘴上说着:“学生不敢谈论夫子。”
岑夫子说:“无碍,算不上谈论。夫子只是想听听你心里的我,是怎样的人?”
合欢的手轻轻的抠着袖口的珍珠,说道:“夫子是个奇人,趣人,明人。”
“哦?你想的,还是你家里这样说的?”
“一半是家里这样说的,一半是学生想的。”
“你想的是?”
“您是趣人。非凡人!”合欢软糯糯的说,说的特别真诚。
岑夫子听后哈哈大笑,道:“这是我认为最贴切的评价。我确非凡俗知见,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非凡灵慧,也合该是我的学生!”
合欢跟着岑夫子学习,和其他的夫子所教授的虽说内容差不多,然岑夫子的教法却不拘泥于普通的形式。也没有非要合欢按部就班的,死记硬背一些书籍。就像岑夫子以前在书院教书一般,那时候他这样的教法还引起了轩然大波。
反对有之,赞誉也有之。岑夫子似乎一直就伴随着一些争议,然他全然不顾外界怎么说,依旧我行我素。好在后来他的学生,都上了青云,才少了些反对的声音。更多的赞他是奇人!
相较蓝家男人们的放心,女人们尤其是大少夫人的担忧却从来没有少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少夫人对大少爷说:“我们合欢从小这般教养,尤其是岑夫子这样的天纵奇才…… 就怕合欢长大了性情不似女孩子那般了。”
大少爷拍拍大少夫人的背说:“你就不要有那么多担忧了,爷爷和父亲都赞同岑夫子教合欢,必然是能把合欢教出几分才气。”
“可…… 到底才气…… 哎!就怕合欢以后的亲事因着这才气,一般人家也留不住。”大少夫人心里还是想自己的女儿平凡开心,蓝家女那么多年都被相师批无福相,这才好起来多长时间。这样培养合欢,大少夫人心中有些不安定。
大少爷说:“我知你的想法,但合欢从小就不似普通孩子。我们对她的培养必然也不是普通女子,虽相师在她出生的时候没有给她看相,这些年冷眼看来。我们家的这个姑娘,便不是普通人家留住的。”
大少夫人听后,忧心忡忡的睡了。而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事。依旧是个慈母样,给合欢的衣食住行安排周到。
这般,就到了合欢五岁的时候。刚满五岁的合欢,相师并没有前来。蓝家人都以为相师忘了,去寻相师,他的弟子却说云游未归。于是,蓝家人也就作罢,合欢依旧快乐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还开心的是母亲竟然有了身孕,她更有弟弟妹妹了。大少夫人问:“你想是弟弟还是妹妹?”
合欢摸着大少夫人还平坦的肚子说:“妹妹,我会很怜爱妹妹。”
大少夫人笑了,这两年二房三房也生了孩子,但都是男孩,合欢想要妹妹也是情理之中。然,大少夫人自己却是想要个儿子,毕竟他们大房也就只有合欢一个女儿,和一个庶子庶女。
在大少夫人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相师来了。他首先就看到了大少夫人的肚子,微微的怔了一瞬,而后仔细的看了合欢,良久脸色有些煞白,对着老太爷说:“此女贵重,极好。”
蓝家的男人心放下了:果然。他们都听懂了相师的言外之意,虽然他们不会看相,但也深知合欢和普通小孩不同。
蓝家正是欢喜的时候,大少夫人又问了相师:“我这一胎,相师可看出些眉目?”她是看清楚了相师的那一瞬的表情的,才有此一问。
相师默然,蓝家人心里咯噔一下。老太爷再三的启问,相师才叹息道:“我这一说出来,便是造了口业。也罢,因缘如此。这胎,若为男便是人中龙凤。若是女,虽有奇遇,但恐碍亲缘。”
恐碍亲缘?莫非是不孝?还是出家?或者是…… 克亲?相师没说明,便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