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的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冰冷的石壁上渗着水珠,角落里堆积的稻草散发着霉味。
凌灵、李婉儿、李灵儿三人,被关进了同一间狭窄的牢房。
“哐当”一声,沉重的铁门落下,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李婉儿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入臂弯,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透着无尽的悲伤与茫然。
父亲的惨死,妹妹的诬陷,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凌灵则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目养神。
她神色平静,仿佛置身事外的看客,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思索。
唯有李灵儿,在最初的惊慌过后,脸上竟渐渐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裙,嫌恶地扫视着肮脏的环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时,送饭的狱卒走了过来,将三个粗瓷碗重重地放在牢门的小窗口。
那狱卒是个面相普通的汉子,眼神却格外灵活。
他放下饭碗,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李灵儿,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见的音量含糊地说了一句:“二小姐,贵人……已经在路上了。”
说完,狱卒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响。
李灵儿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黑夜中点燃的星火。
贵人?
能在马大人亲自督办的案子里被称为“贵人”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太子殿下!
他果然没有忘记她!他果然来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她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不安。
爹死了,这个老顽固再也不能阻碍她和太子殿下的好事了!
而李婉儿这个蠢货,正好可以替她顶罪!
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里,李灵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看向角落里哭泣的李婉儿,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恶意。
“哭哭哭!就知道哭!“
“姐姐,你说你这副窝囊样子,给谁看呢?”
“爹爹尸骨未寒,你不想着为他报仇,却在这里自怨自艾,真是孝顺得紧啊!”
李婉儿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中是全然的难以置信。
“灵儿,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蠢!”
李灵儿站起身,踱到李婉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的伪装彻底撕去,只剩下刻薄与怨毒。
“你以为爹爹死了,这个家就轮到你做主了?“
做梦!”
“告诉你,李婉儿,这李家的一切,将来都是我的!“
“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弃妇,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也配跟我争?”
她越说越是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太子妃,执掌李家的风光未来。
“还有你。”
李灵儿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一直沉默的凌灵。
“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狐媚子!要不是你蛊惑我姐姐,我爹爹怎么会死?”
“不过没关系,等太子殿下来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姐姐,你就安心地去给爹爹陪葬吧!”
“至于你这个妖女,哼,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李婉儿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疯魔般的妹妹,只觉得无比陌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那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刺进她的心脏,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原来这才是她的亲妹妹!
为了家产,为了权势,竟能如此丧心病狂,连亲生父亲的性命都不顾!
凌灵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清冷,带着一丝嘲弄。她看着状若癫狂的李灵儿,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李灵儿,你的戏演完了吗?”
“太子殿下?看来,这便是你的依仗了。”
“只是不知,你的贵人若是知道你亲手毒杀了生父,还会不会来救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灵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我爹爹明明就是被你这个妖女害死的!你休想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是吗?那你为何如此笃定,太子殿下会来救你?“
“莫非,你早已知道,即便李大人死了,你也能高枕无忧,甚至更进一步?”
凌灵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如同利剑般刺穿李灵儿的伪装。
李灵儿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
“妖女,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殿下宅心仁厚,定会明察秋毫,还我一个公道!”
然而,她故作镇定的神情,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慌乱。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胆妖女,竟敢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炸响。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牢房的墙壁上,一扇隐蔽的暗门被人猛力推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马大人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地从暗门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手持刀剑,全副武装的捕快。
原来,这牢房里竟然设有暗格,可以清楚地听到牢房里的一切动静。
而李灵儿刚才那番肆无忌惮的狂言,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马大人的耳中。
他本就对李牧的死疑窦丛生,此刻听了李灵儿的供述,更是怒不可遏。
好一个蛇蝎心肠!
为了攀附权贵,竟然连亲生父亲都能毒害!
简直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马大人!”
李灵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见鬼一般,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马大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不是本官亲耳听见,还真不敢相信,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
马大人怒视着李灵儿,眼中充满了厌恶与鄙夷。
“李灵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
李灵儿语无伦次,拼命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牢房里竟然设有暗格,而她刚才的那些话,竟然全都暴露在了马大人的面前。
“马大人,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马大人怒喝一声,打断了李灵儿的辩解。
“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我拿下!”
“是!”
几名捕快齐声应道,立刻上前,将李灵儿牢牢控制住。
“马大人,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李灵儿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却根本无济于事。
“带走!”
马大人冷冷地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捕快们押着李灵儿,快步离开了牢房。
李灵儿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阴暗的甬道里。
牢房里,只剩下凌灵和李婉儿两人。
李婉儿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凌灵走到李婉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婉儿,真相终会大白。”
李婉儿抬起头,看着凌灵,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凌灵,谢谢你。我……我之前还误会你……”
“不必自责。”
凌灵淡淡一笑。
“你只是太善良了。”
马大人转过身,走到凌灵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语气缓和了几分。
“凌姑娘,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马大人客气了。”
凌灵不卑不亢地说道。
“民女相信,马大人定会查明真相,还李大人一个公道。”
马大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凌姑娘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实在让本官佩服。”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李婉儿,语气变得温和。
“婉儿侄女,委屈你了。李兄泉下有知,定不希望你如此悲伤。”
李婉儿闻言,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却夹杂着一丝解脱。
“马伯伯……”
她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啜泣。
马大人叹了口气,道:“李牧兄一生光明磊落,却不想……”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而严肃道。
“此事牵连甚广,那毒妇刚才提及太子殿下,本官还需彻查。“
“你们二人暂时还需在此委屈一晚,待明日一早,本官查清一些事情后,再做安排。”
凌灵点了点头,“一切听凭马大人安排。”
李婉儿也抹去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多谢马伯伯。”
马大人看了看两人,尤其是目光在凌灵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转身。
带着手下离开了牢房,暗门再次被悄无声息地关上。
牢房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但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李婉儿靠着墙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
虽然父亲的死依旧让她心如刀绞,但至少,真相有了眉目,她和凌灵洗脱了嫌疑。
“凌灵。”
李婉儿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若不是你……”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凌灵打断她,走到她身边坐下。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李灵儿既然敢如此笃定太子会来救她,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婉儿心中一凛,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太子。”
凌灵的眸光微沉。
“如果他真的牵涉其中,恐怕马大人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李婉儿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是啊,对方可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马伯伯虽然是京兆尹,位高权重,但面对储君,又能有多少胜算?
看着李婉儿忧心忡忡的样子,凌灵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至少现在,我们掌握了主动权。李灵儿狗急跳墙,反而露出了马脚。”
夜色渐深,牢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