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芦苇荡时,韩七指指尖的孔雀翎已褪成惨白。毒雾蚕食经脉的沙沙声,让他想起剑冢里墨云子碾碎诗稿的响动。浊浪拍岸处,太白剑鞘上“彩云间”三字黯淡如死灰,焦尾琴弦残留的《静夜思》剑意正与混沌玉玦共鸣。韩七指蜷缩在芦苇丛中呕出黑血,断剑上孔雀翎已被毒雾蚀成白骨:“墨云子的蚀魂香……撑不过三个时辰。”
“那就先找解药。”风不寒撕下衣摆蘸江水,在焦尾琴上勾出《渔歌子》的潦草诗痕。琴音引动江中鱼群跃出水面,每条鱼腹皆泛着淡青光晕——昨夜剑冢一战,他竟将护体诗痕种入生灵血脉!
远处山道上忽有马蹄声碎,十余名绣着“天骄榜”云纹的修士纵马而来。为首青年腰悬“第九十”玉牌,瞥见风不寒褴褛青衫,嗤笑扬鞭:“哪来的野修,也配占沧澜江的悟道石?”
“沧澜江写江,悟道石悟道——赵公子连这规矩都不懂?”风不寒屈指弹向焦尾琴,琴弦震出《浪淘沙》的残响。江面忽起狂风,浪涛凝成“大江东去”四字拍向岸边,将赵无锋坐骑惊得人立而起。
赵无锋翻身落地,剑鞘重重砸入青石:“炼气期的蝼蚁,也敢妄言规矩?”他身后天骄哄笑,有个筑基女修尖声讥讽:“听说前日太白遗冢现世,有个叫花子靠抄诗混了进去,怕不就是这位?”
风不寒恍若未闻,俯身拾起一块斑驳悟道石。石上刻着三百年前某位大能的《临江仙》,可惜“仙”字被剑痕劈去半边——正是赵家老祖的手笔。
“好一个‘浪花淘尽英雄’。”他指尖抚过残缺刻痕,转头对韩七指笑道,“韩兄,你猜赵公子能接几句诗?”
赵无锋暴怒拔剑,剑光如泰山压顶:“接你祖宗!”
“泰山?”风不寒疾退三步,足尖在沙滩勾出《望岳》首句,“岱宗夫如何——”
诗成刹那,赵无锋的剑势陡然凝滞。江畔群峰虚影自诗痕中拔地而起,幻化出五岳独尊的巍峨气象!有个围观的老修士突然跪地:“这、这是儒道圣山投影!”
赵无锋额角青筋暴起,金丹疯狂运转:“虚张声势!”剑锋强行劈开“齐鲁青未了”的诗意屏障,却见风不寒蘸血在悟道石续写第二句:“造化钟神秀——”
轰!
沧澜江底炸起千丈水柱,水中竟有《江雪》的残篇流转。赵无锋的剑气被水雾腐蚀,剑身浮现锈迹。天骄们骇然发现,自己佩剑也在哀鸣!
“阴阳割昏晓。”风不寒咳着血写下第三句,太白剑鞘突然自行出鞘。鞘上“荡胸生曾云”五字化作云海,将赵无锋吞入诗境幻象——那里有李太白持剑削山的背影!
赵无锋嘶吼着劈碎幻象,金丹已现裂痕:“装神弄鬼!”他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剑锋暴涨十丈:“断岳九式,崩天!”
风不寒踉跄跌坐,却笑得放肆。他蘸着嘴角鲜血,在悟道石刻下最后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咔嚓!
赵无锋的剑势僵在半空。沧澜江两岸群峰竟随诗句俯首,磅礴山魄凝成一只巨掌,将他连人带剑拍入江心!江水逆流成《蜀道难》的篆字,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不……我是天骄榜……”赵无锋挣扎着浮出水面,玉牌“第九十”的云纹寸寸崩碎。风不寒拾起玉牌,瞥见内侧凌霜华的神识烙印,冷笑捏碎:“回去告诉你主子——”
他挥袖卷起悟道石,石上《望岳》全篇绽放金光:“诗道之巅,尔等蝼蚁连山脚尘埃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