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一起,李天佑暗地里开始仔细打量起周围环境来,他状似无意地扫视四周:临街橱窗倒映着黄包车夫打盹的身影,对面二楼窗帘严丝合缝,电线杆下卖报童正专心抠着鞋底泥块。看似平静的街景毫无异样却让他后颈汗毛直立,谢若林殷勤得实在反常。
“您瞧我这记性,”李天佑突然拍了下脑门,震得藤椅吱呀作响,“跟仁昌绸缎庄约了三点裁夏布呢,得赶紧走了。”他起身时故意带翻糖罐,方糖滚到谢若林擦得锃亮的皮鞋旁,“这顿我请,伙计!”说着把两块银元清脆地砸在桌上,趁着谢若林低头的工夫径直离开。
谢若林追出咖啡店的时候,街边卖雪花酪的小贩掀开木桶盖,腾起的白雾恰好遮住转角李天佑消失的背影。
李天佑并没有直接离开,他闪进泰康商场后巷,换上一身熟悉的鱼贩子装束,十指插进腐殖土搓了搓,指甲缝立刻积满黑泥。当挑着两个鱼桶的鱼贩子晃回咖啡馆所在的街角时,柏油马路正蒸发出扭曲的热浪,蒸腾的暑气里混杂着鱼鲜的腥臭味。
“新捞的黄花鱼——”他哑着嗓子蹲在离咖啡店较远的街角,草帽檐压得遮住眉眼,眼角余光却注视着咖啡店门口的谢若林。他瞧见谢若林仍在咖啡店门口徘徊,拿着铜烟盒的手频繁开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紧接着李天佑就看到几辆保密局的车吱呀一声停在谢若林面前,车上呼啦啦下来十几个特务,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涯。
李涯是保密局的特务,之前潜伏延北,代号佛龛,是国党少有的精诚做事的人,余则成就差点栽他手里。剧情中,他很早就对余则成和翠萍起了疑心,在跟谢若林合作后,设局险些使翠萍身份暴露。虽然余则成夫妇暂时躲过一劫,但因为心慈手软没有灭口,最终导致翠萍潜伏失败,夫妻分离的惨剧。
看来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勾搭上了。
“人呢!”李涯怒吼出声。
“还问我呢,早跑了,早干嘛去了,黄花菜都凉了你才来。”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空口无凭一句怀疑,我调行动队配合行动担了多大干系吗?今儿要不给我个交待,你就是仓库失窃案的嫌犯!”李涯气急败坏的指着谢若林。在余则成的针对下,他在保密局的处境有些艰难,急需办个露脸的案子改善现状,不曾想还是露了屁股。
“谁......谁空口无凭了,我就是证据,人证!”说着把李涯拉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李天佑只隐隐约约听到,“......两个月前......认识霍金斯......买家......美军仓库失窃......手法......如今......一模一样......”
零零碎碎的消息汇集到李天佑这里,他终于明白自己哪里漏了马脚。作为情报贩子,谢若林知道当初购买霍金斯走私货的人就是李天佑,但霍金斯一货两卖,坑了李天佑一回。
按理说李天佑应该在货物被转移走之后发现自己上当了,然后大闹一场。可偏偏货物在被洛克伍德转移走之前就神秘消失了,李天佑也再未现身取货。
紧接着美军仓库失窃,所有东西一夜之间失踪隐匿,手法与霍金斯货物丢失一案如出一辙,只是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并没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除了谢若林。
李天佑之前找谢若林购买情报时,谢若林确实安排了人跟踪他,只是被机警的李天佑甩掉了。随后李天佑在天津消失了两个多月,两个多月之后再现身,就发生了洋行仓库失窃一案,窃贼手法神秘,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但谢若林却留意到,李天佑一时兴起留下的\"小心地雷\"的告示牌来自之前失窃的美军仓库。所有线索一串联,谢若林心中已有定论,于是找到李涯合作,想要赚波大的。
街角处正在为自己粗心大意懊恼的李天佑突然感觉不对,身上汗毛根根乍起,一股仿佛被猛兽盯上的危机感蔓延全身。
李天佑假装整理鱼篓,微微抬头向谢若林望去,发现他虽然还是如常的跟李涯说着什么,但声音小了很多。李涯虽然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但脚却不由自主转了方向,脚尖分明对准了李天佑的位置,手上还隐隐的对旁边的手下做着手势。
不好,暴露了!李天佑努力维持镇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挑起鱼篓,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爆喝,“抓住他!抓住那个卖鱼的!”赶紧扔下鱼篓撒丫子就跑,身后还传来谢若林的喊声:“错不了,就是他,他身上始终有股鱼腥味!”
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终栽在了被鱼腌入味上。
李天佑脚上胶鞋在青石板上直打滑,身后子弹\"嗖\"地击碎面前\"正兴德茶庄\"的玻璃招牌。他猛踹倒巷口的腌菜坛子,二十个粗陶罐顺着斜坡滚向追兵,特务们慌忙跳上墙头避让时,他已然窜上屋顶,甩出空间里备好的晾衣绳,借力荡过了三米宽的天井。
“两点钟方向!”李涯的喊声混着勃朗宁枪响刺破晨雾。李天佑后腰突然灼痛,子弹擦着汗湿的粗布褂撕开道血口。他反手甩出空间里半麻袋黄豆,圆溜溜的豆子铺满石板路,追在最前的特务仰面滑倒,后脑勺铛一声磕在\"狗不理\"的铜招牌上。
在估衣街转角,李天佑撞翻裁缝铺的衣架,借着漫天飞舞的布料遮掩,瞬间换上一件黄包车夫的短褂。他从空间拽出辆掉漆的黄包车,抓起车把就跑,却在转角处迎面撞上一支枪管,原来是李涯早就安排了人在这里堵他。
感谢穿越赋予他的过人体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天佑猛的调转车头把特务撞翻,顺势将整辆车抛向身后的追兵。木轮子\"咔嚓\"碾过特务手腕时,他已闪进旁边布庄。两匹苏州绸缎从空间甩出,正罩住门口特务的脑袋,给他争取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窜至法租界钟楼时,李天佑的伪装已换成报童装扮。他故意把报纸甩向空中,铅字版面漫天飞舞:“号外!法币再次暴跌!”趁人群哄抢报纸时,他抹了把煤灰涂黑脸庞。但斜对面西餐厅的玻璃幕墙突然闪现刺眼的反光,李涯竟指挥手下攀上屋顶,用梳妆镜折射阳光定位!
“操你祖宗!”李天佑骂着钻进一辆路过的煤车,乌黑的煤灰从空间中倾泻而出,整条街顿时陷入一片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