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坠入沙海的余晖未散,通天塔崩毁的尘埃尚在半空盘旋。谢明微的银丝仍缠着阿史那绫的腰身,两人跌坐在滚烫的沙地上,身后是通天塔化作的漫天骸骨灰烬。
少女白发浸染血迹,心口蛊纹褪成苍白伤痕,指尖却死死扣住谢明微染血的衣襟。
远处海市蜃楼陡然扭曲,苗疆十万大山的虚影中,山巅银蛇图腾突然闪烁。谢明微喉头滚动,咽下涌到嘴边的黑血,染血的手指悄悄按上阿史那绫腕脉——她蛊皇血耗尽后的虚弱脉搏,竟与五年前泉州港溺亡的矿工尸骸脉象一模一样。
“阿绫,你可想过……”他话音未落,怀中少女突然剧烈颤抖,苍白的唇扯出讥诮弧度:“谢家主当真高明,连我苗疆圣女的命数都算作棋子。”
龙绡宫主金属残躯深处传来机械齿轮转动声,半截陨铁心脏突然弹起,在空中炸成碎片。其中一片棱角分明的碎铁破开沙地,直取谢明微后颈——正是当年泉州港血战中,阴九黎从谢明微师父心口挖出的那块!
谢明微银丝本能地绞碎铁片,却见阿史那绫突然扑向那片陨铁,染血的手指捏住铁片边缘冷笑:“原来所谓寒玉髓蛊源……不过是谢家祖传的陨铁毒?”
海风忽卷腥气,十二名玄衣人自蜃楼方向踏沙而来。为首者头戴青铜傩面,左手提鎏金铜秤,右手托着个以银丝捆缚的血色襁褓。
铜秤两端砝码突然自行滑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谢公子好手段,借通天塔毁去龙绡宫主的冰魄傀儡,又用南疆圣女之血破赤练的蚀骨毒阵……可曾算过这婴孩的命数?”
谢明微踉跄起身,银丝如蛛网护住阿史那绫与血色襁褓。玄衣人首领的铜秤突然悬停,砝码一端指向阿史那绫心口,另一端却沉沉压向婴孩:
“此子乃苗疆大祭司以本命蛊孕养十年的容器,今晨卦象显‘双星犯紫微’……谢公子若想救这孩子,怕是要用圣女心头血作契!”
谢明微瞳孔骤缩,银丝突然刺入沙地。地底传来机关转动声,三具裹着矿服的尸傀破土而出,手持锈迹斑斑的洛阳铲。玄衣人铜秤猛地倾斜,砝码砸碎尸傀头颅:
“谢家的镇魂傀?可惜这些矿工怨灵早被通天塔吸尽了!”话音未落,阿史那绫突然暴起,白发如灵蛇缠住铜秤横梁,本命蛊盅里飞出饿鬼蛊——却不是攻击,而是将蛊虫塞进婴孩口中!
玄衣首领傩面骤裂,露出半张布满铜钱疤痕的脸:“好个移花接木!但你以为……”他突然甩出铜秤,秤杆化作软鞭缠住谢明微脖颈。谢明微银丝绞碎鞭梢,却见对方袖中滑出七枚陨铁针——针尾赫然刻着苗疆图腾!
“原来你也是南疆的人!”谢明微暴退三步,后背撞上正在崩塌的青铜鼎残骸。
玄衣首领突然狞笑,铜秤砝码全部滑向血色襁褓。婴孩周身爆出黑雾,竟是无数细如牛毛的蛊虫:“谢公子可知,为何苗疆圣女必须死在通天塔崩毁之时?因为她的心口血,本就是开启蛊神封印的钥匙!”
黑雾凝成巨爪抓向阿史那绫,却被谢明微银丝缠住手腕。他染血的牙齿咬破舌尖,喷出金血在银丝上:“五年前师父被炼成尸傀时,我发过誓……谢家血脉永不为蛊!”
阿史那绫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蛊纹。她将钢针尽数刺入婴孩周围的沙地,白发根根竖起如银矛:“要我的命?先问过苗疆十万大山的本命蛊!”
地面突然隆起巨大图腾,竟是以南疆秘术催动的八荒锁龙阵。玄衣首领铜秤被阵光灼得通红,他嘶声后退:
“不可能!大祭司明明说过……”话音未落,谢明微银丝已缠住他脚踝猛拽——原来他故意让阿史那绫暴露蛊纹,只为引对方踏入杀阵!
当玄衣首领被拖入八荒锁龙阵核心时,血色襁褓突然浮空。婴孩周身蛊虫结成茧壳,茧壳表面浮现出与谢明微后颈相同的蛊纹。谢明微银丝猛地收紧,将玄衣人吊在阵眼上方:“说!是谁派你来取苗疆圣女的命?”
玄衣首领突然狂笑,铜秤化作粉末洒落:“谢公子当真以为,通天塔崩毁便能断了蛊脉?龙绡宫主的冰魄、赤练的蚀骨毒、阴九黎的血玉盅……不过是朝堂那位执棋人布下的三重饵!”
他吐着血沫指向天际,“你以为南疆大祭司为何冒险用本命蛊孕养容器?因为真正的蛊神封印在……”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谢明微的银丝突然刺入他咽喉。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十二名玄衣人突然齐声高唱苗疆葬歌。他们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以朱砂绘制的星宿图——竟是与谢明微后背矿洞地图完全相反的阵图!
“谢家主好算计,但可曾想过……”为首的玄衣人皮肤突然皲裂,露出青灰色骸骨,“苗疆十万大山的本命蛊,本就是为朝堂炼制的活药引!”
谢明微瞳孔骤缩,银丝却未放松分毫。他染血的手指悄悄按上阿史那绫后颈,发现她蛊脉正随着葬歌节奏跳动——少女竟在无意识间与玄衣人共鸣!“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他忽然低笑,银丝猛地绞碎玄衣首领的骸骨,“但既然敢碰谢家的人……便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蛊术!”他猛地扯动银丝,将玄衣人的星宿图阵生生撕裂。
当最后一名玄衣人化作白骨时,血色襁褓突然裂开。婴孩周身蛊虫结成银色蛇形,与谢明微后颈的蛊纹遥相呼应。阿史那绫突然跪地,心口蛊纹再度泛起金光:
“原来……这才是蛊神真正的容器!”她抬头望向谢明微,眸中情绪复杂,“你早知通天塔崩毁会引发蛊脉反噬,所以故意让我喝下蛊皇血……”
谢明微沉默着走向婴孩,银丝轻轻挑起它眉心的蛊纹。婴孩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笑起来——那笑声竟与五年前泉州港血战中,师父被炼成尸傀时的惨嚎一模一样!
“阿绫,你可愿信我最后一次?”他将银丝缠住婴孩手腕,转身看向正在崩塌的海市蜃楼,“朝堂那位执棋人想要的,从来不是苗疆圣女或蛊神容器……而是谢家百年积累的尸傀秘术!”
阿史那绫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血珠落地成冰。她指尖抚过婴孩周身的银蛇蛊纹,忽然发现那些纹路竟与龙绡宫主机械臂上的陨铁纹路吻合:
“难道……蛊神容器本就是谢家为朝堂准备的……”话音未落,谢明微突然银丝绞碎婴孩手腕。婴孩惨叫声中,银蛇蛊纹突然爬向谢明微手臂——竟是主动认主!
海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沙漠,十二具玄衣骸骨突然化作黑烟消散。远处海市蜃楼再度浮现苗疆山峦,山巅银蛇图腾旁多了道模糊人影。谢明微抱着婴孩走向阿史那绫,染血的银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从今日起,谢家不再是执棋者的刀……而是要掀翻棋盘的那个人。”他踩碎脚下最后一块通天塔残砖,砖缝里爬出的尸傀突然集体跪拜——它们额头的寒玉髓蓝光,此刻正映出京城皇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