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攀上狼骨坡的嶙峋怪石时,谢明微残缺的左臂正浸在赤红药酒中。青铜经络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无数毒虫在皮下蠕动。
药酒表面浮着层油状血膜,每隔七息便泛起涟漪——这是漠北巫师调配的\"血髓汤\",能暂时压制她体内暴走的青铜毒。
沙盘中的黑沙突然无风自动,凝成蝌蚪状的密文指向王陵东北角。谢明微的银针刚触及沙粒,夜枭凄厉的啼鸣刺破夜空,沙粒组成的卦象瞬间崩散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坎位生变。\"江怀砚的雁翎刀尖点在沙盘西南,刀刃新添的豁口映着月光,像道撕裂夜幕的闪电,\"三年前塌方处埋着三百斤西域火雷,扎合台重修时掺了漠北巫蛊的骨粉。\"
谢明微的耳后溃烂处突然渗出青铜液,滴在沙盘上凝成微型机关图:\"正需借他的雷火开道。\"
她残缺的右臂插入药瓮,青铜血管暴起红光,药酒沸腾着汽化成血雾,在断肢处凝成赤色利爪——这是萧氏机关术的禁招\"血铸术\",每用一次都会加速青铜化。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地宫石门,第三声余韵未绝,镇墓石狮口中的夜明珠应声爆裂。飞溅的磷粉如幽绿流萤,扑向守军火把的瞬间炸开碧色焰火。
江怀砚的穿云箭破空而至,将哨兵的嘶吼钉死在青铜门环上,箭羽残留的冰霜封住了喷溅的血珠。
十二具青铜傀儡从暗渠爬出,关节转动的咔哒声与守军弓弦共振。谢明微的骨笛吹出《破阵乐》变调,最前方的傀儡突然张开胸腔,喷出浸泡过火油的尸蛾。这些变异飞虫翅膀镶着青铜薄刃,扑簌簌落在弓弩手的皮甲上,将人体切割成碎肉拼图。
\"破阵式!\"
江怀砚的雁翎刀劈开生锈铁门,刀刃触及门缝的刹那突然旋身回斩。刀背与暗处射来的透甲箭相撞,迸发的火星照亮弩手惊愕的面容——箭矢倒飞洞穿其眉心,血珠在墙面溅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谢明微的七根银针同时钉入壁画飞天的琵琶弦,淬毒暗箭反向射入守军咽喉。
地宫甬道的水汽在石壁凝成霜花,谢明微腕间银铃突然震颤如癫。三百步外的青铜棺椁上,阿娜尔罕的翡翠义眼泛着幽光,机械足踝的银丝在暗处织成蛛网:\"妹妹可知这些傀儡的关节润滑油,是用你母亲的骨髓熬制的?\"
十二具青铜傀儡应声调转矛头,关节孔洞中射出淬毒铁蒺藜。江怀砚的\"截江式\"斩断七根银丝,雁翎刀在剩余傀儡间织就银色刀网。
谢明微的残臂猛然插入地砖,青铜血管暴涨如千年树根,触发埋藏的火雷机关——这是她三日前用\"血饲术\"种下的引线,每处爆炸点都精准对应《洛书》死门。
气浪掀飞壁画金粉时,谢明微拽着江怀砚坠入暗渠。坠落瞬间,她瞥见阿娜尔罕的银丝缠住半截傀儡手臂,在爆炸中化作逃生索。碎石擦过耳际的声音里混着机括转动的密语,那是萧氏机关术传承者才听得懂的\"青铜律\"。
暗河腥臭的水流裹着他们冲向深渊,浮尸的指甲在江怀砚肩甲刮出火星。尽头的铁棺被九条青铜锁链贯穿,锁链上的梵文在水波中扭曲成诅咒。谢明微的银针刺入棺盖机关,二十八道连环锁应声而开——这是她八岁那年,父亲在密室演示过的\"天机锁\"。
女尸手中的《火器谱》泛着尸蜡光泽,末页连弩设计图的批注令谢明微瞳孔骤缩。那些蝇头小楷的收笔习惯,与三日前截获的北疆军情密报如出一辙——正是江怀砚独有的\"燕尾钩\"笔法!
\"改良射程二百三十步...\"她念着被水渍晕开的字迹,残臂青铜纹路泛起紫光,\"三年前漠北驿站的血案,突厥骑兵正是用这个射程的连弩屠了商队。\"
铁棺突然剧烈震颤,九条锁链绷紧如琴弦。女尸眼窝爬出的青铜甲虫振翅成调,与远处狼嚎共鸣出《安魂曲》的旋律。谢明微的银针抵住江怀砚后颈要穴,毒瘴顺着针尖渗入其经脉:
\"江统领的雁翎刀,斩得断王陵铁索,可斩得断这十年的局?\"
暗河尽头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三百具青铜兵俑破水而出。它们的核心磁石与谢明微体内的青铜毒产生共鸣,残臂不受控制地插入领头兵俑的胸腔。
当磁石被扯出的瞬间,江怀砚的刀柄倒影在《火器谱》上——那个被割裂的\"砚\"字水印,正与兵俑额间的萧氏族徽严丝合缝。
朝阳刺破地宫穹顶时,谢明微耳后的溃烂处停止渗血,青铜鳞甲已覆盖半边脸颊。江怀砚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同命蛊红斑,雁翎刀突然自主震颤着指向北方——那里矗立着真正的金狼王陵,三百里外的沙丘正在晨光中缓缓隆起,形成巨大的青铜狼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