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畔,夜凉如水,薄冰在月光的轻抚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二十具琉璃棺静静地浮在水面,其倒影随着涟漪扭曲,仿若狰狞的鬼面在水中游荡。
谢明微斜倚在画舫雕栏边,身姿婀娜,眼神却冷冽如冰。宫婢恭敬地将崔氏族长的冰鉴呈给三皇子,鎏金盏中的雪莲露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映出她唇角慈悲的笑意。
“谢姑娘的善举,当得起这盏长明灯。”三皇子指尖轻轻拂过冰鉴边缘,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暗红血莲突然绽放,花蕊处竟浮出半枚虎符拓印,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谢明微屈膝行礼,鬓间玳瑁梳的血珠随着动作轻晃,将“崔”字灯笼的光晕染成妖异的胭脂色。她听见自己温软的嗓音混在管弦声中:“殿下谬赞,明微不过借花献佛。”
戌时的梆子声未落,画舫突然剧烈倾斜。谢明微假意踉跄,袖中银丝瞬间缠住乐师怀中的箜篌。
《霓裳羽衣》的第十三叠变调响起,池底的琉璃棺应声开裂,腐臭的药汁裹着翡翠扳指浮上水面——户部侍郎夫人肿胀的指尖正指向陇西李氏的席位。
“有刺客!”禁军的惊呼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谢明微迅速扑向吓呆的陇西李氏幼子,她抱着孩童滚落锦垫,三枚淬毒银镖擦过发髻,钉入背后柱子的蟠螭纹恰好组成“李”字。
怀中孩子忽然抽搐,她指尖银针刺入其颈侧,摸到皮下蠕动的金蚕蛊——这是东宫暗卫控制世家的手段。
“快传太医!”她撕开孩童衣襟,露出蛊虫痕迹,泪水滴在鎏金地砖上晕开小片水渍。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撕裂,却又必须强装镇定。
当三皇子铁青着脸下令彻查,谢明微的银丝正悄悄缠住李氏家主的玉佩,将蛊虫引向对方袖中的密信。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子时的更鼓响过三巡,谢明微已在密室更衣。玄衣男子递上浸着药露的密函,泛黄信纸的牡丹水印在烛火中显出陇西李氏的徽纹。
她将密函贴近香炉,朱批“联姻”二字被热气炙烤,逐渐扭曲成“弑君”。
“李老太爷想用嫡孙娶你为平妻?”男子嗤笑,青玉面具映着炉火忽明忽暗,“倒是打得好算盘。”
谢明微将密函折成纸鸢,指尖蘸着蛊虫血绘出并蒂莲:“明日申时,让那孩子在城南药铺咳出带蛊虫的血。记得找那个写过《悯农诗》的穷秀才瞧见。”
寅时的雪粒子敲打窗棂,她站在赈灾棚下分发热汤。当李氏医馆的马车碾过结冰的街面,谢明微突然拽过吓呆的乞儿。车辕擦着乞儿破袄掠过时,她袖中磁石吸走车夫暗镖,那枚刻着“李”字的凶器正掉进煮沸的药锅。
“夫人小心!”谢明微抱着乞儿滚落雪地,素白斗篷绽开血莲。围观百姓看见马车帘缝掉落的密信,泛黄信纸上的“弑君”二字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当禁军包围李氏医馆,她藏在药柜夹层的金蚕蛊母,正啃食着最后一片带徽纹的信笺。
未时的日光照亮刑场时,谢明微正在闺阁插花。她将天山雪莲插入冰裂纹瓷瓶,听着街市传来的议论:“陇西李氏狼子野心”、“多亏谢姑娘仁心”。
瓷瓶内壁的荧粉随水温融化,顺着根系渗入花瓣——今夜这瓶花会出现在三皇子书房,诱发他头风旧疾。
申时的暗室会面,李氏族老跪在谢明微裙边。她踩着对方颤抖的脊背,将联姻庚帖投入火盆:“听闻贵府在漕运码头存着三百石陈粮?”当族老奉上钥匙,她腕间银丝绞碎他尾指,血珠坠入火盆凝成“借粮十万”的契书。
戌时的宫宴灯火通明。谢明微献上赈灾账簿时,故意露出腕间蛊虫咬痕。三皇子执起她的手轻抚,却不知那伤痕是用东宫特供的胭脂所绘。
当夜半更漏声响,他枕边密匣里的虎符拓印不翼而飞,而谢明微正将真虎符浸入药汁,看着表面浮出“漕运监军谢”的阴刻小字。
雪停的卯时,谢明微在漕运码头迎接灾民。她亲自为染疫的船工施针,金针尾端暗藏的药粉正引发新一轮咳喘。
愤怒的苦力冲击陇西李氏粮仓,她安插的流民首领悄悄打开侧门——那些泼在陈粮上的荧粉遇水即燃,将“李”字旗号烧成灰烬。
“姑娘大善!”人群欢呼声中,谢明微低头掩去冷笑。她腕间银丝延伸向皇城方向,另一端正系在贵妃枕边的《璇玑图》香囊上。
当夜暴雨突至,贵妃突发癔症持剪刺向皇帝,口中念叨的正是香囊回文处的“弑君”谶语。
辰时的朝阳染血,谢明微在摘星阁抚琴。她看着禁军包围陇西李氏祖宅,指尖银针随《普安咒》挑断第七弦。崩裂的琴弦飞向太液池,惊起琉璃棺中浮尸的共鸣。
当李氏族长被押解过市,谢明微正将新的联姻庚帖递给清河崔氏旁支的哑女——那姑娘袖中藏着的血书,记载着三皇子私炼不死药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