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幼指尖弹了一下珊瑚做的笔杆,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清脆声。
【再给我打几个书架,你爹书房的那些孤本给我弄来,我看看怎么个事,在门口给我擂个狗窝,我家世子要顿顿吃生肉的,不吃隔夜肉哈,还有门口那几个婢子,不够貌美,让你娘去给我挑几个盘靓条顺的,我喜欢皮白胸大……】
宁初忍不住大步上前,捧起温阮幼的脸,喋喋不休的嘴瞬间哑口无言了。
【你就这么信得过檀奴?这天下女人可以抛头露面的做工,做掌柜,做官,女人自然也可以做皇帝。这个道理你明白,我明白,难道檀奴就不明白?玉儿,这天下本就是宁家的,是容家窃了国,我们不是闲散皇室,没有了檀奴,你,我,容辞,对皇位的继承权是一样的。玉儿,我不知道你要查什么,但是什么能比你的命重要?】
温阮幼被宁初捧着脸,没躲没藏。她盯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那头与自己一摸一样黑中带栗色的发。
【我要查的东西比我的命重要,别拦着我,否则我连你一块杀。】
宁初望着那双如虎一般杀气腾腾的眼睛,压迫感十足,却没躲没闪,温柔的把女子面颊上的碎发拢至耳后。
【我帮你】
温阮幼嗤笑出声
【哪怕我要的是你爹的命,要你宁家的百年富贵,你也帮我?】
男子白玉指尖摩擦着女子脸颊上的软肉,神色沉迷又癫狂。如邪教最虔诚的教徒在看他信仰的神明。
【别怕玉儿,我帮你,哪怕你要这天下,我也帮你。】
宁初比不上容珩与她日夜相伴的亲近,比不上谢灿沈巍与她青梅竹马,他甚至做不到言凌那般无视身份地位,炽热表达自己的爱慕。他只能双手贡献出自己的尊荣,自己的血肉,来搏温阮幼能否惊鸿一瞥。
温阮幼僵了一瞬,那种眼神,那种上神态,她何等聪慧怎会看不明白,不然无缘无故的,宁初为何要如此帮自己。
利用男人对自己的情爱来做事,不是她温阮幼的作风。
看着宁初递过来的庄宣王府内库钥匙,温阮幼沉声说道
【我无意于你,更何况,你我是如假包换的一母同胞,你别太离谱。】
有病吧,俩人共用一张脸,爱慕她和爱慕自己有啥区别,真有够自恋的。
【都是哥哥的错,妹妹……只能是妹妹……】
妹妹不可能变成妻子
宁初如梦初醒般收回抚在温阮幼脸上的手,慌张的往后回了一步。
【情爱之事,并无对错。无需内疚。】
说完起身,意味深长的拍拍宁初的肩膀,大步离去。走之前还摆摆手丢下一句
【我跟你说的事别忘了。】
广阳殿外,温阮幼在石阶之上,大殿门口遇到了圣女。
凌傲雪躲在阴凉处乘凉,手里还提着竹编龙凤食盒。
看到温阮幼的瞬间还是瑟缩一下,阿远的头颅摆在她床头的压迫感还是久久难以忘怀。
门外的豆包抱着拂尘,一脸刚正不阿不近人情,看见温阮幼的一瞬间狗腿的跑过去扶着,笑的一脸花。
【国公爷这一路累了吧,殿下专门从御膳房搬来了一桶红瓤瓜,只等着您呢。】
女子随手丢过去个荷包,被豆包稳稳接住。
【给轮值的熬点绿豆汤,大热天的都不容易。】
温阮幼一进门,凉意扑面而来。
容珩散着发在屏风内批折子。
【虽然是夏天,也得经常开窗透气,不然太阴了。】
说着温阮幼打开两扇雕花窗棂的瞬间,暖风吹散了几分阴冷。
豆包默默退出后,把门关上。
凌傲雪抻着脖子壮着胆子质问。
【殿下不是午睡了不见人,她凭什么可以进去?】
豆包又恢复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嬉皮笑脸很爱和亲都是凌傲雪的幻觉。
【她是我们大夏的将军,我们大夏的镇国公,我们殿下的师父。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难道要强迫殿下接待您不成?】
凌傲雪咬牙,看着紧闭的大门,冷笑了声转身离去。
殿内容珩盯着正在吃瓜的温阮幼。
【你说你亲自查,就是装作庄宣王的亲女儿潜入王府?】
温阮幼慢条斯理的咬了口红瓤瓜。
【谁跟你说我是装的亲女儿?】
【你不是装的难道你还是真……】
想起宁初那双和温阮幼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摸一样的发色肤色,是真的,她真的是宁家的孩子。
温阮幼笑着凝望容珩,不漏掉他眼底的每一丝情绪和多疑。
自古帝王多疑心。
从来伴君如伴虎。
可是容珩只是皱着眉,未加思索的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我爹爹不能再回朝堂了。】
皇帝容得下一个多才多艺的宁家女,容得下一个娇纵跋扈的宁家女,但绝容不下一个手握重兵的宁家女。
想不想反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反的能力和动机。
容家当年得位不正,宁家这些年一直懂事听话但谁也说不准背地里怎么想的。
【为了师父算计你爹爹?】
温阮幼不在乎剥了颗荔枝递到容珩嘴边。
少年下意识张嘴含住。
【嗯,算计他又怎么了?】
温阮幼摇头苦笑,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对父子。
【大孝子啊,太子爷。】
容珩咬牙切齿逮住温阮幼皓白的手腕。女子手腕细的他全部握住还能多出一段指节。
【不然呢,让我看着你去送死吗?】
他理解温阮幼为了给父母报仇的孤注一掷,但是这种以命相搏来赌太子的信任,真的很疯。
问的咬牙切齿,女子光洁的脸印在漆黑的瞳仁里。
【我如果疑你怎么办?】
温阮幼抽回腕子,又剥了颗荔枝塞到自己嘴里。
【回府自裁,绝不让你为难,与其之后恩断义绝,我要死在你喜欢我时候,这样你就永远都忘不掉我,我死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跟随你一生的梦魇。容珩,疑我,便是杀我。】
太疯了。
容珩想她玩破釜沉舟这一套就想好了死路。他不是八岁了,他已经十六岁了,帝王之术学到顶了,如果不是骨血里爱她的本能,真的会忍痛下手的。为什么这么勇。她是怎么舍得下自己和瑶瑶姐的。她就一点都不在乎活着的人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考验自己对她的情意。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到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对你不好吗,你阿姐对你不好吗,还是谁对你不好了,为什么要以死明志,为什么要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