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幼再次睁眼时,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周边女子凄凄嗳嗳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入耳膜。
她恍惚中没回过神,怀里就扑过来一个温暖柔弱的身体,刮起一阵桂花味的风,抚平温阮幼不安躁动的心情。
比脑子更快的是手,温阮幼手臂轻轻环住,安抚着怀里的哭到颤抖的女子。
【阿姐,不怕,我还在】
【玉儿,别丢下阿姐,玉儿,阿姐只剩下你了】
女子沙哑的哭声压抑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玉儿晕过去她就感觉,妹妹也要走了。
温阮瑶的感觉很准确。
上一世,温阮幼被一只来自异世的恶灵夺舍,那恶灵竟是个穿越女。刚占据温阮幼的身体,她便张狂宣称,要夺走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阿姐——温阮瑶的气运 。
夺舍温阮幼的身体后,穿越女将温阮幼天之骄女的人生拖入无尽泥沼。她无所不用其极,诬陷、谋害温阮幼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温阮瑶。即便做尽恶事,温阮瑶念及血脉亲情,始终不舍得伤她分毫。
这穿越女将贪婪的目光投向男主睿王容辞与男二首辅苏怀安。为了勾引二人,她毫无底线,甚至不知羞耻爬上他们的床榻,更丧心病狂地给他们下药。
好在睿王与苏怀安并非轻易被蒙骗之人,二人携手调查,终将穿越女的所有阴谋诡计公之于众。在穿越女临死之际,温阮瑶满心悲戚,声音颤抖,无措痛哭着向她哀求,却再也唤不回曾经的妹妹 。
【姑娘,我的小妹呢,求你把她还给我,所有荣华富贵所有男人,你都拿走,我只要我的小妹。】
阿姐好傻,八年了,她早死了。
【玉儿,玉儿……】温阮瑶轻柔拍拍温阮幼的脸,呆滞眼神慢慢回拢聚焦。
【我饿了,阿姐给我做碗鸡蛋羹吧】温阮幼笑着,低头凝望着阿姐哭到的红肿眉眼。
这一世,异世恶灵有企图融入她的身体挤出温阮幼原本的灵魂,可惜她带着记忆重生,这次为了阿姐她也不会把身体让出去,求生欲把恶灵排出体外。
温阮幼两世都是习武之人,身体硬朗,躺了三天就恢复了,父母战死沙场,她扶陵回京后,一直浑浑噩噩昏迷不醒,这些时日是姐姐操持葬礼,照拂小妹,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试探,菟丝花一样娇弱的女子顶起一个硕大的定国公府。
哪怕父母双亡,日子也要一步一步的过。不能把所有负担甩到阿姐身上。
自从能下床后就一日不曾耽误练武,温阮幼在练武场上奔驰如风,身姿矫健,刀枪每次挥动都带有雷霆万钧的威势,让年近四十的二品武将都见之丧胆。
阿姐虽然是陛下亲封的敬颐郡主,可哪怕是公主,也是个吃皇粮的虚职,朝堂上除了二房堂哥一个编修四品文官,已经没有他们温家人了。如果不是手上还有三十万神策军,他们姐妹二人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温阮幼要尽快成长起来,掌握实权,朝堂上才能说上话。况且她是女子,相比于功高震主的父亲,她的性别和年龄更让帝王和百官放心。
【二姑娘,皇后娘娘把咱们郡主传到宫里去了。】
趁着温阮幼练完和几个副将近身作战。亲兵小七凑到她身边耳语。
【何事?】女孩接过帕子,擦着额角细汗。
【因着咱家国公和夫人牺牲不久,此次万寿节陛下本准备免去歌舞应付过去,不大操大办了,哪知突厥和西夏双双派了人来贺寿,西夏那边来的还是他们三皇子,只能再重新操办起来,事出紧急,皇后娘娘忙不过来,叫咱们郡主进宫帮忙】
西夏的太子和三皇子目前擂台打的火热,三皇子此次来不过是再给自己增些助益。
突厥被父亲定国公和母亲嘉欣公主带兵一路杀到杭爱山才签了降书,此次来上供为小,试探态度为大。
【呵!西夏突厥的臭鱼烂虾,也配劳烦我阿姐。】女孩骄傲不屑的冷哼一声。
皇后娘娘是个极其美艳绝色的农家女,把美人窝里长大的帝王迷的着了魔一般癫狂,入宫十三年在陛下溺爱下一直不清楚宫规礼仪,两个人十三年只生了太子一个孩子。
小殿下名叫容珩,小字檀奴。生下来那一刻就被立为储君,没出满月被皇帝抱到议政殿早朝。皇帝坐龙椅,小殿下坐皇帝腿上,皇帝甚至每年都为其做一件小龙袍,若不是太后死命拦着,这个爹就给儿子穿着小龙袍上朝。
小殿下娘胎里带的弱症,长到八岁差点香消玉殒了好几次,次次都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年仅八岁多智近妖,长相类母。
黄山八怪,中原七大家齐聚重华宫为这位天下最最尊贵的娃娃组成了史上最强大的宾客团队。身为帝王唯一的子嗣,端的是天下教之,集齐了嫡,长,贤,独,聪为一身。
上次见还是小殿下周岁宴上,那时候温阮幼也还小,只记得是个白的发光,眼睛美若琉璃的糯糍娃娃。
小殿下谁抱都哭,只有温阮幼抱才笑,眉眼弯弯一嘴牙花,就是个观音娘娘坐下的小童子,一嘴的口涎蹭了她一脸,走时还带走她发间的簪花。相比于大人,婴儿更亲近幼儿,温阮幼喜欢的紧,回去逼着父母连夜要弟弟。
收回思绪,至于陛下嫡亲的妹妹德荣公主,是京城里出名的无理难缠,结婚前一个活泼可人的小公主,结婚后只知道围着她那玉树临风的探花驸马和驸马娇软可人的表妹抓耳挠腮团团转。
皇帝的亲弟弟睿王容辞,异世恶灵嘴里的男主,啧,也是个癫公,此刻还不知道变态的在哪个角落阴暗扭曲爬行。
温阮幼练完武已经傍晚,出去就看见定国公的马车。
【玉儿,快来阿姐这】
马车里的女子撩着帘子张望,看见妹妹的身影,温阮瑶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嘴角。
【阿姐怎么来了】
女孩眼神一亮,本来倦懒散漫的脸上唇角攸尔一弯,笑的张扬肆意,跑向定国公府的马车。
温阮瑶笑着把温阮幼胸口的龙纹玉佩捂热才塞到她里衣里。
【出了宫就过来了,顺路去春斋楼买了些凤尾酥】
温阮幼迫不及待的撕开包着点心的牛皮纸,任由姐姐拿着桂花香的帕子擦拭少女额角下颌的薄汗。一口一个,酥脆香甜,笑的一脸餍足。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每次这种事都麻烦阿姐,办了这么多次宫宴了也记不住一点】
温阮幼咽下去一口甜点,大口喝了杯凉茶。
【玉儿不得无礼,太子殿下正要启蒙,陛下和娘娘正忙着给小殿下选夫子呢】
温阮瑶怒嗔的拍了一下妹妹的胳膊。
【可有合适的人选了?不好找吧,小殿下可是出名的聪慧。】天下数得上名的博学大儒可全在东宫了。
温阮幼漠不关心的捏起一块凤尾酥放到嘴里。上一世太子太傅选的是苏怀安,不知这一世有什么变故。
【听娘娘的口风,太保定的是翰林孙阁老,太师还没定,太傅定的今年新出炉的新科状元,苏怀安。】
果然是这个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的玉面狐狸,为小殿下默哀半盏茶。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温阮幼无所谓的耸耸肩,苏怀安是青州郡益州县的穷秀才,史上唯一连中六元的天降文曲星,上一世入朝便是四品大员,从此扶摇直上,最后小殿下登基后苏怀安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
【苏状元才华斐然,人品贵重。切不可隔着家室看人,开国皇帝是庄稼汉出身,你我的曾祖父是打铁匠出身,见了面对人家读书人放尊重些】
温阮瑶无奈的给四仰八叉歪在软椅上吃糕点的温阮幼打扇。
【男儿当自强,那女儿呢】少女声音含糊,带着丝不服气的恃宠而骄。
温阮瑶眼眸微滞,她自小身体弱,父母生下她就留在京城。
和所有闺阁女子一样学的是琴棋书画,闺阁礼仪,相比于其他闺秀她也只是多跟着男儿们上了几天太学,读了几本大儒的书,略通些君子六艺,女子八雅。
可是妹妹呢,妹妹不到四岁就被父母带去沙场戍守边关,跟着男子们一起长大,那样小的孩子舞刀弄枪,上阵杀敌英勇无畏,以命相搏才带回父母的尸首,妹妹若是男孩,早就封侯赏爵了。
【我知道了阿姐,我不会欺负他,你别生气】看姐姐脸色明显不对,温阮幼撒娇的钻进姐姐怀里磨蹭,闻着令她身上令人心安的桂花味,心里暗骂了苏怀安十八代。
【男儿当自强,女儿自然也是,阿姐清楚玉儿心胸自有凌云之志,现在我大夏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你需戒骄戒躁,才能厚积薄发,保家卫国,庇佑家门】
拍拍怀里毛揉揉的脑袋,她的妹妹是天上的鹰,不应该拘在后宅,京城这一亩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