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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
“学姐——!”
“夏夏!!”
“学姐!!!”
花祈夏半个身子都钻出去:“学——~”
盛修把探出车窗的人拎回来,“你俩这是在比谁嗓门大?”
花祈夏扭身嫌弃拍掉她哥的手,“你不懂,这是我们高智商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
盛修头疼,手按下解锁:“下车。”
下一秒他妹妹花蝴蝶似的跳下车飞去了黎胜南的怀抱。
“夏夏你换了新发圈诶!”
“好看吧,我觉得这个方巾发圈超级好看就买了。”花祈夏转过头给她炫耀头上方巾样式的红白格发圈,“还有一个蓝绿斑点的也好看。”
不过蓝绿斑点的被小雪买了,她俩一人一个。
正在跟闻人清和谈某家地中海航运公司爆雷内幕的燕度听见声音,转身看见她俩的样子,燕度与闻人清和都笑了,没有打断两个人的友好交流,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盛修停了车,提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走过来,微微点头和在场的几人打招呼。
乔星灿开玩笑道:“‘主办方’居然来得最晚啊。”
“不好意思。”盛修捏了下眉心,“早上送我爸妈去花卉市场,回来的时候堵车了。”
不远处的闻人清和耳朵捕捉到盛修的话。
他保持着和燕度交谈时的那分从容沉稳,连镜片后面眼睛微弯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但他对面的燕度却觉得这人在谈到集装箱轮沉船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分神。
电梯口的陈聆枫正跟车站的一位工作人员核对时刻表,看见花祈夏和黎胜南搂在一起跳得像袋鼠约架,笑着走过去把两个人分开。
她今天将披肩的深棕卷发盘了起来,用简约的黑发带束在后脑,耳际垂下两缕曲卷的碎发,与她的梨形珍珠耳钉与酒红波点衬衣相得益彰,好似一笔从旺角夜色的白雾与灯光里拖曳出的红色墨水痕迹。
“哈喽学姐。”
花祈夏低头拉开书包拉链,方巾的白色针织花边在她头发间扫来扫去,她让陈聆枫往她书包里看:“学姐你看,我带了你送我的文件夹。”
陈聆枫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文件夹外面还被人很完整地套了层透明的塑料软壳,里面露出来了几张A4纸。
没人看见自己送出的礼物被人珍视会不心软,陈聆枫笑了声,这时黎胜南也凑了上来,搂着花祈夏一条胳膊——
“什么啊夏夏,你居然出去玩还学习?!太卷了太卷了,早知道我也带着我的组会汇报稿了。”
花祈夏:“你没带吗。”
“带了呀,我本来想假装没带的,怕卷到你们。”
“已经卷到我了学姐。”花祈夏把文件夹里的A4纸拨了拨,“看,只是我的个人陈述和简历。”
她打算在这次团建期间和乔星灿学长交流一下“包装”的问题。
实际上,花祈夏原本是想在微信上请教他的。
但是在她把个人陈述和简历写完那天,花祈夏在群里点了乔星灿的头像:一只火红火红的小狐狸。
却意外发现对方设置关闭了所有添加方式。
最后屏幕上弹给花祈夏的只有一句——
【对方拒绝接收你的消息】。
这些男主们的私人领地与隐私意识比花祈夏想象得更强。
黎胜南的夸赞把花祈夏的思绪拉了回来:“夏夏,你居然写完了诶,真厉害。”
“嗯呢,不过我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研究方向,个人陈述结尾还需要再加内容。”
说完她把书包重新背好,抬头张望一圈——
燕度和闻人清和还在聊天,乔星灿正低头刷着手机,接触到花祈夏的目光,几个人都朝她笑笑。
“嗨祈夏。”
“哈喽学长。”
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生疏和拘谨,所有人关系肉眼可见地更进一步,想起首次出发时见到的几个男主,等在车边的模样俨然像帮派约架,令凡人避之不及,现在再看——
一个两个似乎都松弛了许多。
即使是特享专列服务,火车站的设施配置和高铁站机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这些身家非凡的人们站在光线黯淡的地下停车场,脸上也没有烦躁或反感,尤其是乔星灿——
他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运动套装,一只大LoGo蓝色斜挎包单肩背在身后,俊朗阳光的脸庞被遮在白色棒球帽里,男生微微仰头环望周围环境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像初次落入参天深林中的狐狸。
花祈夏打完招呼,最后有意寻找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她很久没见的人身上——
谢共秋正垂眸看着宣传灯牌下的标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可能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雪白的灯带剔除了男人眼下和侧脸的血色,不过他手腕边的袖口依然是别致的钟表形状,衬衫的领口绣了一只极小的黑色蜜蜂。
“……”
花祈夏缠在书包带上的手指蜷了蜷,谢共秋似有所感地回头,浅淡而熟悉的瞳孔撞进她的视野中央。
两个人相距不过四五米,花祈夏却有一刹那莫名觉得,谢共秋离她很远——
似乎他的神情,目光,和被灯带稀释的影子,都还停留在某个寂静而昏黑的夜晚。
“谁给你定住了?”盛修在这时走了过来,把花祈夏的行李箱交给她,“发什么呆。”
花祈夏“哦”了声别开与谢共秋交汇的视线,她接过箱子蹲下就地打开,对陈聆枫她们说:“对了,我给大家带了东西。”
花祈夏这次特意带了个大号的行李箱来,拉链拉开,里面装的是她和赵玫一起晒的葛根花茶,还有琥珀核桃。
每颗核桃仁都是她和盛修在院子里敲出来的,两个人手指染得黢黑,盛修说他在公司都不敢当着秘书的面给文件签名。
生怕秘书以为他们公司要破产了,boss都得亲自下矿挖煤还债了。
透明崭新的塑料密封罐被塞得满满当当,在花祈夏箱子里摆得很整齐,“是花茶和核桃!”
“哥你帮我分一下。”她一只手拿不了太多,就指挥盛修发给大家。
盛修彻底没脾气了:“遵命。”
他弯下腰以便花祈夏往他手臂里堆罐子,搭积木似的越摞越高,闻人清和几人也都围了过来。
“自己拿。”盛修把怀里的“积木”朝他们递出去,嘴上着重点明,不能浪费,罐底的渣渣都得吃完。
燕度:“那还用说。”
乔星灿举起密封罐,手腕上的链子“喀啦”作响:“当然啦,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祈夏谢谢呀。”
“不客气。”花祈夏蹲在地上一摆手,她把花茶和核桃交给白鸥。
见她没带包裙子又没有口袋,手又收了回来,“算了先放我这儿吧学姐,等会儿到车上再给你。”
白鸥笑笑:“好,谢谢祈夏。”
“对了。”花祈夏问黎胜南,“学姐,你家艳压群芳的大偶像呢?”
“在上面。”
后者指了指天花板,“像火车站这种人员复杂的公共场所,我家偶像是不会露面的啦,所以他已经提前在车上等我们了。”
鲜少收到礼物的黎胜南开心得不得了,晃着核桃罐子——
“夏夏你想得好周到,现在分了我们一上车可以吃吃喝喝了诶!对了我现在可以打开吗?我想吃。”
“吃!”花祈夏大手一挥,气壮山河,“我书包里还有彩虹软条糖跟鱼皮花生,昨天晚上买的,你想吃的时候跟我说,坐火车就是要吃!”
说完她压下声音,以手挡脸悄悄跟黎胜南吐槽,“本来我还想带泡面来着,坐火车怎么能不吃泡面,但我哥不让。”
黎胜南附和:“他好过分——那你带了吗。”
“带了啊。”花祈夏边收行李箱边晃脑袋,“我偷偷全塞他箱子里了,咱晚上一起吃哈,我还下了两个剧。”
给众人发完礼物就站得远远的盛修,瞧着她妹妹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是看破本质的淡然。
想起自己箱子里那几桶挤掉他手表盒位置的泡面,盛修抱起手臂默默摇头,叹了口气。
燕度走过来,男人身上的绷带还没拆,外面套了件黑色皮衣,他现在依然不大能弯腰,人站得笔直。
燕度低头漫不经心跺了跺鞋面上的浮灰,鞋尖碾碎一颗石子。
他抬起眼,看着远处兴致勃勃给众人发礼物的家伙,“她是不是想提前给行李箱减重。”
盛修眼角斜睨他一眼,“很明显?”
燕度双手插兜,远远瞧着花祈夏的背影,耸肩轻哼,“一回生二回熟咯。”
花祈夏的箱子里还剩下三份礼物。
除了白鸥和压轴大师hadrian的,她又拿出两个罐子,就将行李箱重新拉上了。
花祈夏站起身,下意识看向宣传灯牌处——
却发现谢共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离她很近的地方。
花祈夏抿了下嘴,走到他面前,“学长。”她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这个是你的。”
谢共秋低头看着她握在密封罐上的手指。
那里曾覆过他的温度,指腹摩擦的悸动也曾沁出涔涔汗水,沾得两人掌心冰凉滑腻,也在不久前将他烫烧成一个无药可救的病者。
花祈夏轻咳一声,俨然是有话说的样子。
远处的燕度和盛修眯起眼睛。
“啧。”
燕度漆黑眼睛里的冷锐和嘴角的弧度泾渭分明,上下摆明了写着“不爽”两个字,冷眼看着谢共秋,“这小子又憋什么坏呢。”
“你说他?”盛修眼梢扫了下燕度,嗤笑一声转身朝电梯走,“也没见你好到哪儿去。”
“艹。”燕度低骂。
他放下手臂朝谢共秋那边投过晦暗一眼,眼底的讥弄由深及浅浮出来,凝结成黑森森的一点,仿佛在期待那家伙接下来还要玩什么把戏,接着燕度大跨步朝盛修的方向追过去,“不说我还忘了,我给祈夏转钱,谁让你给我打卡上……”
对于几个人之间的冷嘲热讽,花祈夏完全不知,她将东西递给眼前的谢共秋时,其实心底还是些微忐忑的。
“谢谢。”
谢共秋伸出手接过了花祈夏手中礼物,没有迟疑也没有推拒,这让她倏地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对方的脸欲言又止。
花祈夏身边的黎胜南还蹲在地上,懵懵地仰头看着站桩似的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聆枫目光在神情清冷的谢共秋身上落了一瞬,她收起花茶,带着黎胜南和白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人都到齐了,咱们准备出发吧。”
闻人清和看了一眼表:“几点的火车。”
“二十分钟后发车。”
乔星灿点头,他抬了下棒球帽的帽檐,露出眉眼和额头:“好啊,话说这电梯载人数多少,咱们是不是得分两批走。”
陈聆枫:“嗯。”
一旁等候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即按下电梯,满面春风,态度热情而专业:“尊敬的旅客们你们好,该专梯直通专列月台,欢迎各位选乘‘千年弄转’观光列车。”
落在后面的花祈夏正对着谢共秋,她先是朝电梯那边望了一眼——
看见电梯门打开了,盛修正帮陈聆枫抵了一下行李箱,然而他眼睛却是看向花祈夏她们这边的。
完了。
花祈夏心想。
她堕落了,居然不是一只百分百合格专业的猹了。
她哥终于开始主动对女主“献殷勤”,这么可歌可泣、木头开花的重大进步,居然现在都不能让她激动了。
一直看好的小瓜苗终于长出脆嫩的小芽,朝着阳光雨露延伸成长——而她现在,却正因为不小心踩了别的瓜一脚而惴惴不安,都没顾得上第一时间为她哥摇旗呐喊。
花祈夏现在心里只有忐忑,尴尬和内疚,复杂又混沌地交织,又膨胀得几乎顶到喉咙。
专梯运作的闷响让花祈夏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拳场那部缓慢下行的电梯,她呼了口气,“学长。”
花祈夏觉得自己要和谢共秋道歉,她不希望两个人之间一直是这种别扭疏离的状态,更急于把心口那股郁闷倾吐出来,最后,归结为了真诚满满的三个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