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过去,可那种被死死地碾压,任人鱼肉的恐惧还是攥住了他。
林知聿咬紧了牙关,慢慢垂下了眸子。
他开始担心对方识破他的伪装,又是在合欢宫的地盘,他根本逃无可逃。
所幸乔远山扫了一眼被抓的五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林知聿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分出余力观察起周围。
气氛剑拔弩张。
合欢宫宫主,也就是当初追杀他的人,貌似和这个庆池长老不对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积怨已久。
“乔宫主!”庆池长老冷笑道:“我哪里敢跟你抢人啊!”
“不过——这抓来的人,是不是不该只你一个人独占了?”
见他呼吸时快时慢,周身灵息不稳,庆池长老心里琢磨着乔远山果然修为大跌了,估计是修炼时受到了反噬,真是痛快!
当年合欢宫宫主之位分明该是他来坐,却因为乔远山先一步突破元婴,而被乔远山给抢了去。
庆池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加上平日里见多了乔远山霸道又傲慢的做派,早就想取而代之。
要换了往常,他或许还会忌惮于乔远山的修为而有所收敛,不过现在嘛……
果然,乔远山哪怕被他连番挑衅,气得面红耳赤,也只是咬紧了牙,未动怒也未出手,不愿将事态扩大,邃了他的意。
“何谓独占,我身为宫主,连这点特权也不能有吗?”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退一步。
可此番争执,旁边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乔远山忌惮庆池长老而忍气吞声。
庆池看着乔远山拂袖而去的背影,锐利而得意的目光愈发幽深。
林知聿他们一行人被带去了合欢宫的地牢。
之前听合欢宫那些人的口吻,似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抓人了。
果然,地牢中关了不少的修士,大部分人看起来形销骨立,应是被充做了炉鼎,或是吸了修为。有一部分的人成为了药人,只剩下一口气,全身都是脓疮,腐烂酸朽的味道在幽暗又密闭的地牢里,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林知聿粗略地数了数,算上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地牢中被关的大概有百余人。
或许是算准他们没有灵力逃不出去,地牢中并未留下看守他们的人。
林知聿不便暴露他身上的九色花,特别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待合欢宫的人走后,他便同段海囫囵地说起他方才强行冲破了药效的禁制,恢复了一点灵力。
恢复了灵力,意味着逃出去就有了希望。
段海光顾着高兴,显然也没有细想。
天知道之前他被那些人轻薄的时候,内心有多崩溃,想他一世英名,难道就要折在这腌臢的合欢宫吗?
林知聿用灵力替他疏通,靠外力让他强行冲破了禁制。
半炷香之后,段海满头大汗,他抖了抖双臂,显然灵力已经慢慢恢复了。
林知聿拉住他,低声道:“切莫掉以轻心,被人注意到,说不定等会他们就会来人。”
“你怎么知道?”
“猜的。那个什么庆池长老盯上了我们这五块大肥肉,他们宫主当然是越早‘使用’我们越好。”
而且,刚才段海他们灵力被封可能没感觉到,那个庆池长老明知乔远山修为大跌,刚才争执的时候,甚至还故意放出灵息去压制他。
那个时候乔远山匆匆离开,定是修为又受到了刺激。
结合之前抓他们的那些合欢宫人所言,乔远山定会等不到明天就急着用他们进补。
以防万一,之后林知聿与段海一直用神识传音,分析逃出合欢宫的可能。
“北边的守卫似乎要薄弱一点,若是能造出一些动静将守卫引走……”
没一会儿,果然就有合欢宫的人行色匆匆地来地牢提人。
一下子数了四个人头,其中便有林知聿。
段海一下子急了,连忙挡在林知聿面前,“林兄弟,你救过我,我替你!”把人带出去要做什么不言而喻,看地牢里那些人的样子,像小林这样的小身板,指不定被那些畜生采补后人直接就没了。
“哟!还有上赶着找死的,那就……”在那人改变主意之前,林知聿对段海安抚地眨了眨眼,然后上前道:“去就去!我就不信真能把我怎么样!”
那样愤怒凛然的样子,倒真像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迂腐之人。
“那就走吧。”
路上,林知聿又看见了那位庆池长老,盯着他们的目光很是锐利。
林知聿开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前面的合欢宫人,“你们宫主修为有损?让你们三天两头出去抓人,那累的还不是你们啊?”
“胡说什么?我们都是自愿为宫主做事。”
“你们还真是忠心耿耿,怕是谁也无法撼动宫主在你们心中的地位吧?”
“那是……不对,你话怎么这么多?再乱问,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林知聿用余光往那边扫了一眼,庆池长老的脸越来越难看,几乎要包不住眼中的怒火。
似乎起了效果。
……很好!
庆池和乔远山针锋相对的原因,林知聿能想到,除了抢夺资源,那便是宫主之位了。
乔远山恐怕不会愿意自己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这就要看庆池长老,能忍到何时了。
林知聿和其余的四人被押着到达他们所谓的主殿后,又进入一条幽深狭窄的地道,之后终于到了一个空旷巨大的石洞中。
占据林知聿视野最多的,便是正中的那个水潭,有人力凿刻的痕迹。水质呈现着粘稠的墨绿色,上面漂浮着一层油脂,看起来倒像是尸水。
水下面有东西若隐若现,似人形的东西,有手有脚,发出阵阵拉长的嘶吼……不,或许他们本来就是由人变成了这样。
魔修多有邪术,将肉身做成人傀走尸,或是将灵体炼成怨魂恶鬼,凡是只要有利于魔修,皆无所不用其极。
押送他们的人离开后,乔远山从一道暗门处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似乎真是受了极重的反噬,走路踉踉跄跄,比之之前狼狈了许多。
与林知聿一同被押来的另一个目光呆滞的修士,想是已经在这里被关了许多天,只有一口气吊着,早已濒临崩溃,如今他看见乔远山慢慢地靠近,哀嚎了一声,失控地往乔远山撞去。
“咔嚓”的一声脆响。
那人被拧断了脖子。
乔远山抽出他的灵体,顺手将瘦得皮包骨的尸体扔进了水潭中。
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个挤着一个在水潭中争抢那具尸体,林知聿耳边都是他们咀嚼碎肉和骨头的声音。
林知聿的心怦怦直跳。
乔远山的修为大不如当年追杀他时那样强盛。
况且乔远山不知他身份,以为他被压制了灵力,对他毫无戒备。
……现在似乎是偷袭的好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乔师弟,你怎么这么狼狈,看来,你的修为受损果然很严重啊,要不要师兄来替你排忧解难。”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林知聿的思绪。
从石阶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正是合欢宫的庆池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