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们出了那个迷阵,后面的路便愈发好走。
根据周围的光线和声音,林知聿猜测他们似乎走到了靠近地宫外围的位置。
甚至他们还遇上了几波其他宗门的弟子,彼此都心知肚明地保持着距离。当有人问起其他人在地宫中是否有所收获,一个比一个警惕,要么缄口不言,要么打马虎眼。
一路上,总是时不时地窜出一两只妖兽。地宫中各处灵气不流通,一些妖兽便汲取地中的“阴煞之气”化为己用,也更容易狂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攻击所见到活物。所幸他们遇上的妖兽品阶不高,都还能应付。
大多妖兽的内丹和骨血能炼器炼丹,即使自己用不上,也可以收集起来,拿到外面能换不少的灵石。此类的妖兽若是白白地送到眼前,能制伏的话,他们自然是一只都不能轻易放过的。
他们合力又解决完几只妖兽,林知聿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年,他漆黑的瞳仁盯住了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他们重新上路,这一路上,云别沉默寡言了许多。
和平日对比起来太明显了,林知聿想不注意都难。
林知聿总感觉在他淡然又随意的外表下,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焦躁。
是因为他被封印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去到外面重见天日,而感到不习惯吧?
林知聿至今也不明白那天云别问他的那番话有什么目的,莫不是云别知晓了他的秘密?他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云别却一笑揭过,不再提及。
林知聿将洗涤干净的妖兽内丹递到云别的怀中,“给你,这是你的那份。”
云别收拢了视线,他低头看去,几颗淡紫色的内丹静静地躺在林知聿白净的掌心中,他没有接,似笑非笑道:“哥哥要与我算得这么清楚么?像是着急要撇开我似的。我分明看见哥哥的那份都是同薛桐的混在一起的。”
“自然要算清楚的,你出的力最多。”如今他们一行人之中,他和云别的修为最高,一路上但凡遇上妖兽,或许是考虑到林知聿进阶没多久,云别总是冲在最前面。
“至于我和薛桐的放一起,是我们商量好了,先暂时放一起,等出去后再细分,先把你和段道友的分出来。”
云别听着他一口一个你们我们,他抿了抿唇,“我身上没有可以储存的地方,还是哥哥先替我收着吧。”
林知聿这才想到,云别从冰棺中出来后,两手空空,身上几乎什么也没有。他从身上翻找出一个之前用过的储物袋,“……我这个不怎么好,但是你可以先将就用一下。”
储物袋的品阶很低,筑基期以上的修士都能轻松打开。云别接了过来,修长的五指将那只储物袋捻到眼前细看,神色稍缓,冷峻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这还是我收到的第一件东西。”
他爱不释手地拨弄着袋子上的两根系带,带子上的玉珠碰撞在一起“叮叮”作响,像个小孩子一样,“挺有趣的啊……我觉得挺好。”
他当着林知聿的面将储物袋妥帖地收进了衣怀里,林知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云别莫不是没看出来那储物袋品相一般,还以为他送的是什么珍贵的宝贝?
云别收下了储物袋,却怎么也不肯收下内丹,“哥哥先替我收着吧,等出去了,哥哥再一道给我。”
林知聿想了想,也是,最后一起给他也没那么麻烦,看云别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他忍不住叮嘱道:“等出了地宫,我若是忘了,你记得找我。”
林知聿认真的口吻让他微微勾了勾嘴唇,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那浅淡的笑意又僵在了脸上。
……
走了一段路,前方传来了打斗声,甚至传来了五阶妖兽的怒吼,虎尾蝎给林知聿留下的后怕还记忆犹新,他和其他几人交换了眼神,思索接下来应当如何。
就在这时,五阶妖兽发出声声呜咽,最后没有了声息。
就在他们转过拐角的时候,一名修士的长剑正好从那只五阶黄鳞蜥蜴的喉间拔出,鲜血喷出几丈远。
周围的空气顿时腥臭扑鼻。
薛桐眼睛一亮,“是顾师兄……”
林知聿顺着那还在滴血的剑锋,认出了顾景之手中的那把君予剑。
顾景之也看见了他们,目光直直地看过来,眼光似震惊,似惊喜,似愧疚……
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林知聿的面前,低哑的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小心,“师弟,你……你怎么样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当时顾景之选择去救纪尘,他一点也不意外,林知聿原本以为经此一事后,他和顾景之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已经挑到了明面上,更无修复的可能。
是了,他现在还顶着顾景之三师弟的名号,至少面子上,还是要关心一番。
顾景之经过方才的一番恶战,发丝已经有些凌乱,他双眼微微失神,不由得往前一步,想要触碰面前的人。
林知聿下意识后退几步的动作,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顶。
“我没事,不用如此……”
所有的解释都无力地咽进了喉间,顾景之苦笑了一声:“你没事就好。”
薛桐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大脑完全转不过来。
林师兄之前不是说和顾师兄走散了吗?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曲折么?
顾景之收起了君予剑,说道:“……那之后,小师弟也与我们走散了,江奕去找他,我便来找你了。”
顾景之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林知聿的表情,企图从那张清丽的脸上窥见一丝的委屈和不甘。
这一刻,他倒情愿林知聿大声地质问他。
但是什么也没有,林知聿面色如常,不喜不怒,像是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触动他的半点情绪。
顾景之有一瞬的慌乱和委屈,排山倒海的无力感将他卷了进去,他强压下胸口处的窒闷。
是了,林知聿是在怨他那个时候没有救他,正在气头上。等回了天虚宗,再好好地与他解释解释,慢慢补偿他,林知聿会想通的,等他气消了,说不定又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抗拒他,排斥他,竟然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往后扫了一眼,这时才注意到另外的两个人。
段吟竹他认识,可师弟身后的那个黑发少年又是谁。
看清黑发少年身上穿着的衣裳时,顾景之双眼微眯,变得锐利而警觉。
他认得,那是林知聿的衣裳,为何会穿在别的男人身上?
云别心里简直要笑死了。
他听了半天,这个男人,恐怕就是哥哥梦魇时喊着的男人。
嗯……是叫顾景之。
根据哥哥此前透露的只言片语,加上他们之间的反应,云别推断出那顾景之似乎因为什么缘由抛下了哥哥,这会儿找来了,要深情款款的上演一出道歉的戏码。
云别勾了勾嘴角,假装没有看见男人看向他时那充斥着敌意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