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砚台啊!”
那书生惊呼一声,飞扑上前,也没管其他的物事,只是从中找出来一个黑漆漆的砚台,像宝贝一样上下左右地端详检查。
砚台这么一摔,磕破了一个角。
“我和你们拼了!”书生看着自己宝贝的砚台破损了,红了眼睛,将砚台往自己怀中一揣,冲上前去就要和那兵勇一决高下。
在场众人都抽了一口凉气。
兵勇手中那白晃晃的刀子可不是吓唬人的!
“来啊,这里有个抗拒检查的,兄弟们都过来帮忙!”那个兵勇倒是没有直接闹出人命,将手中的刀往刀鞘一插,反手,将冲到自己跟前的书生按住。
那书生身板就孱弱,根本不是兵勇的对手。
旁边几个兵勇也上前,几人一起出力,那书生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嘿,这里面藏了什么?”当先的兵勇弯腰,从书生的怀中搜出了那个砚台,高高举起。
“你敢砸,我就要你的命!”书生目眦欲裂。
“要你的命还差不多!”另外几个兵勇上前,一人一脚,狠狠地踢在书生的身上。
很快,书生就从惨叫变成痛苦的呻吟。
流放队伍中,有人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刚刚才放话说不出钱的曹全业哆哆嗦嗦地开始掏银子。
沈昭昭也皱着眉,以权谋私她见过不少,但是这样恶劣的少见。
“沈姐姐,你不救救他吗?”
曹芽不知何时来到沈昭昭的身边,满眼不忍,问沈昭昭。
沈昭昭一脸无奈地看她。
这位,怕不是将她当成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菩萨了。
“我为什么要救他?”
曹芽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两颗虎牙尖尖的,“我以为战家的大义会让沈姐姐出手帮他。”
沈昭昭抽了抽嘴角。
帮别人的前提是自己要能自保,她之前数次救人,也是为了自己和战家人要保命,要在差役手下过得好。
这个书生对她而言是个陌生人,而城门口的兵勇个个佩刀。
她是疯了才去趟这浑水。
“沈姐姐帮帮他吧,他看着快被打死了。”曹芽看着那书生,指了指地上的血迹,“我觉得他日后必有所作为的,若是这样被打死了,着实可怜。”
沈昭昭挑起了眉,眯起眼睛,看向曹芽。
她,这是准备坦白自己的身份了?
曹芽笑得高深莫测。
示意沈昭昭救人要紧,原因回头有空再说。
沈昭昭权衡了一下,走到江虎身边,拿出一块银锭递了过去。
“这个书生着实可怜,毕竟是一条人命,大人能否帮忙把人救下?”
她是犯官亲眷,这个时候不方便出面,倒不如让江虎去救人。
江虎早就看不下去了。
他们押送流放犯人的差役虽然贪财,也会抽这些犯人鞭子,可没有像这样草菅人命的。
果断接了那银锭,上前赔着笑脸,给守城门的兵勇塞了过去,求放一条人命。
兵勇们原本就是图财的。
见有银子入账,也省得再出力气踹人,立时收了手。
“算你小子运气好,遇到贵人了。”
收了银锭的兵勇笑着打趣江虎,“兄弟这是押送流放犯人啊?这一路油水挺足啊?”
兵勇的目光在犯人队伍之中逡巡,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江虎知道他开始打这些犯人的主意了。
如果是之前,他是不管的。
可是现在,经过了这许多事情,这些犯人多少都同他和弟兄们有了些交情,哪里能让这些贪得无厌的兵勇伸手掏油水。
何况这是沈昭昭让他做的事情。
江虎心里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把事情给办砸锅了,让沈姑娘小瞧他。
“兄弟误会了。”
江虎唉声叹气。
“这队人是我押送过最穷的,出京的时候,都没有亲眷来给他们送些盘缠。”
兵勇半信半疑,“那银锭是?”
不是这差役从这些犯人身上捞出来的油水,还能从哪儿来的?
“捡的。”江虎眨眨眼,“就在一处乱葬岗,估计是哪个盗墓的落下的,我又怕沾了阴气,带着这银子一路上怕怕的。”
兵勇点头,了然。
“那确实。”
他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大大方方地收了银子,何况这银子回头几个弟兄分了,那冤鬼总不能分成好几份来找他们。
“来,赶紧起来。”江虎快步上前,扶起那书生。
赵九三也上前帮着收拾了那些散落的物事。
“我的砚台……”书生满脸是血,话都快说不利索了还惦记着被兵勇拿走的砚台。
“哟?”兵勇拿了银锭心情颇好,上下打量几眼那砚台,也没个落款,不是什么好货,抬手就扔还了回去。
江虎伸手接了,还不忘道谢,扶着那书生,带着队伍进了城。
有那块银锭开路,三家人又都老实交了路钱,一切顺利到达了驿站。
“喏,你的砚台,还有以后别一根筋的跟当官的对着干懂不?”江虎粗声粗气地把砚台塞还给了那书生,嘀咕了一句,“也不是次次都能遇上好人……”
扑通——
江虎刚刚松手,那书生就跪了下去,接了砚台的手细细摸了摸,随后,双手奉在江虎的面前。
“大哥救命之恩,陆鸣无以为报,这方砚,请大哥收下!”
江虎默然一瞬。
好家伙,报答救命恩人,就给一方破砚台?
他一个大老粗,拿这玩意儿作甚!
随即,一把扯过旁边看热闹的沈昭昭。
“来,你认一下。”
“这才是出银子救你的人。”
陆鸣抬头,待看清了沈昭昭身上的粗麻布衣裳,又看了四周,都是一些身着同样衣裳的人。
突然就明白了。
这是一些被流放的犯人。
是这姑娘想要救他,只是身份不方便出面,所以请了这个差役出面。
“姑娘大恩,陆鸣无以为报,这方砚,请姑娘收下!”
陆鸣转而,向面前的沈昭昭送上了他以命相护的砚台。
沈昭昭看了眼笑眯眯的曹芽,没有推辞,收了砚台。
陆鸣见沈昭昭收下他的砚台,这才撑着身体站起来,再次作揖感谢,深深地看了沈昭昭一眼。
“陆鸣记住姑娘了。”
“若是日后有能力了,定报答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
说完,他接过赵九三递过来的包袱,抱着自己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了驿站。
驿站里,三家人都分别出了银子,要了房间。
江虎和其他差役没有再中饱私囊。
虽然是州府,花的银钱倒是比之前还少了许多。
战家人还是要了一间通铺和一间上房,众人纷纷各自回房。
沈昭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要溜走的曹芽衣领,把人扯回来。
“曹妹妹,这下姐姐我得空了。”
“来说说为何你觉得那叫陆鸣的书生日后必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