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弃娘毫不犹豫地答应,“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
张鹤遥听着两人对话之中透出的熟悉,不由妒火中烧。
陆弃娘,竟然和这样的男人走得那么近!
陆弃娘看了一眼张鹤遥,走进厢房。
再出来的时候,捧着两块牌位,正是张鹤遥父母的牌位。
众人愣住。
张鹤遥咬牙切齿地道:“你要用我爹娘来胁迫我?”
众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包括二丫,但是除了萧晏。
萧晏默默地走到大丫身边,轻声吩咐她道:“进去收拾东西,只带着衣裳细软,张家的所有东西都不要。还有你娘的鸡和猪,我来想想办法,这个有点棘手。”
大丫连连点头,牵着三丫的手进去。
二丫则跳起来骂道:“你不做贼你心虚什么?你要是对得起我娘,你还怕见到你爹娘牌位?你怎么不怕你爹娘半夜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二丫,好了。”陆弃娘阻止她,“你也进去跟大姐收拾东西去。你东西最多,快点收拾。不,等等——”
她拿着牌位走到张鹤遥面前,声音平静:“哥,爹娘的牌位,你留下还是我带走?”
“我爹娘的牌位,岂有给你带走的道理!孙顺,帮我接着!”
孙顺走上前来,从陆弃娘手中拿过牌位。
他没敢看陆弃娘的脸。
陆弃娘却对他笑笑,“走的时候豆芽菜一样,现在长高了,也壮了。以后好好照顾祖母,她吃了很多苦。”
孙顺低下头,用力点头。
“带着你祖母回去,等我有空的时候来看她老人家。”
“弃娘,来我家里住。”孙婆子又道。
陆弃娘笑着摇头,然后又走到张鹤遥面前:“哥,我只有一个要求。”
张鹤遥不置可否。
她凭什么跟自己提要求?
“你不能休了我——我还有三个丫头,以后她们要嫁人,所以和离吧,你不能写我的错处,我的三个丫头婚事会受影响。”
“和离?你我根本没有婚书,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何来和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就放心了。”陆弃娘点点头,“那好像,也没其他事情了,只有一样——”
“啪——”
张鹤遥挨了一巴掌。
他捂住脸,目光几欲喷火,咬着牙,一字一顿:“陆弃娘,你敢打我!”
萧晏眸色平静,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哥,对不起。”陆弃娘道,“我知道你现在做了大官,我打你有罪。你让人拿我去治罪,我认罪。但是我要是不替二丫出气,这事她一辈子过不去。”
“你,你——”张鹤遥因为愤怒而脸皮涨得通红。
这时候,萧晏上前道:“进去收拾东西去。张大人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和妹妹斤斤计较?不过是兄妹之间的琐事,何必去麻烦官府?”
张鹤遥定定地看向他,“你和她,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萧晏道。
“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下人?”
“张大人误会了,我是她的人。我,连同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张鹤遥咬牙,没说话。
长久以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对于自己拿捏不了的人,对于不确定的局势,保持克制,言多必失。
“去吧。”萧晏对陆弃娘声音温和地道,“先收拾东西。那些鸡和猪,我晚点再找人帮忙赶过去。”
“好,要麻烦你了。不过我很快……”
“我应该做的,我帮你一起收拾去。”
半个时辰后,陆弃娘把所有东西都放在板车上,又让三个女儿上去坐,只谁都不肯。
“萧晏,你坐上去,你身体不好,我推着你。”
萧晏也摇头,“走吧。”
“走!”二丫大声地道,半边脸还是红肿的,手里却还拎着那条肉,对着张鹤遥的方向,她狠狠啐了一口,“咱们回自己家,炖肉吃去!”
张鹤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阿黄甩着小尾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远去。
他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打架。
一个说,这样正好,陆弃娘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拿婚事说事,他解决了后顾之忧。
原本他是想留下陆弃娘的,可是现在看到她那副样子,只会让他倒胃口,走了更好。
可是另一个却道,怎么能放她走呢?
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萧晏那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
陆弃娘现在这副样子,萧晏不至于看上她,但是言辞之间的暧昧,又是为什么?
萧晏是要针对自己吗?
可是自己和他,并没有过什么过节,甚至从前只是自己单方面地远远见过他一面。
彼时萧晏高高在上,他蝼蚁一般。
难道是现在觉得自己发达了,所以生出了不平?
还是说,萧晏曾经和昭阳郡主有过什么?
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吧,毕竟萧晏在西北也待过很多年。
这个想法生出来之后,张鹤遥没有妻子和人有染的愤怒,却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日后他说不定,可以利用这种暧昧。
他若是能拿到宋明真的把柄,在这段婚事之中,也会占据更多的主动。
至于陆弃娘,早已被他忘到了脑后。
直到孙顺问,要不要把牌位放回去,才打断了张鹤遥的思绪。
“放回去吧,去帮我买香烛纸钱,再准备些贡品。”
“是。”
孙顺把牌位放回去,出来后问道:“张大人,屋里有贡品,也有香烛……”
“那让人都散了,我进去给爹娘磕头。”
“是。”
孙顺把人都撵走,整个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鹤遥先去给父母牌位磕了头,“爹,娘,儿子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现在已经是从三品。儿会为你们向朝廷求追封,你们地下有灵,保佑儿子得偿所愿。”
从厢房出来,他又走进了正屋。
屋里一尘不染,布置和从前他在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区别。
靠着墙的书架上,依然放着他旧日用过的书。
陆弃娘竟然没有卖了……
窗台上放着一排泥娃娃,那是他小时候送给陆弃娘的,一套八个,他记得清楚。
现在只有六个了,那两个可能是被打碎了?
炕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掉的红糖鸡蛋,昔日的美味,现在却像血水漂浮着碎尸,阴森森地吓人。
张鹤遥忽然雷霆大怒,抬手把那一碗鸡蛋打翻。
红糖水顺着炕桌流到炕上,染湿了被褥。
“陆弃娘!”张鹤遥发狠道,“你会后悔的!”
她是他的人!
只要他不舍弃,她永远都别想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