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鬼魂死前的画面中,许朝察觉到自己的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
他不仅能听到,离他至少几百米远处的一辆,缓缓驶来的油罐车,所发出的金属摩擦声。
也能听到,面前那些居民楼内的家长里短。
“妞妞,别看电视了,洗手过来吃饭。”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语间,还夹杂着摆放碗筷的声音,以及电视中传出来的动画声。
“今天这酱牛肉炖的可烂糊。”这是另一户人家中,一个老人的声音,很快另一个老人回应了她。
“小宝,叫爷爷过来吃饭。”这是一个青年男人说的。
他口中的小宝,即刻用稚嫩的声音喊着“爷爷,吃饭了。”
“今天去晚了,那卖豆腐的王婶,正准备要收摊,全给了我,这么大一块豆腐,才收了五块钱。”这声音里透着喜悦。
各种声音,交织成了一幅普通人家,平淡而知足幸福的生活。
许朝正疑惑着,这些跟这些人被害,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听夏清时说:
“这是一种受磁场影响,而短暂产生的灵视效果,可以看到听到这片区域内,任何你想看到听到的东西,集中注意力,筛选出其中有用信息。”
许朝简单琢磨了一下,难道是自己刚刚听得声音太杂了,没有抓住重点?就是那些冤魂,想让自己知道的内容,还要自己找的意思?
他闭了闭眼,男女老少,几十个声音同时在他的耳边响起,许朝皱眉,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
“顺哥,你听说了吗?咱这一片很快要拆迁了。”
捕捉到这条信息后,其他那些豆腐牛肉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剩下这清晰的一个声音。
当许朝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位于第二排,最左侧居民楼的一楼,有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
如此一来,许朝将自己从一个参与者的视角,切换到了观察者,所谓的上帝视角,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可以穿过墙体。
有点东西……
“等对面那环球影城盖好,就有大老板要来收购这块地了。”说这话的人,许朝刚好还认识,就是那个头发打挺薄的李顺。
刚刚那男人说的是拆迁,而李顺说的却是收购。
“那我们住哪去啊?”和他说话的男人看着和他年龄相仿,光着膀子,常年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
“住哪去?睡钱堆里呗,哈哈哈。”李顺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许朝听出,这两人讲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一个忧心忡忡,根本不想拆,一个巴不得赶紧拆了,自己能发财。
果不然,那光膀男人冷哼了一声,“我不要钱,我们老李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孩子个个都有出息,离开这里,风水差了,有多少钱也留不住。”
李顺见他来了脾气,于是改了刚刚那见钱眼开的态度,“诶,我也就说说,感觉这事也成不了,上回那个来测量拍照的,被老叔公打跑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过。”
“谁说没来过,我闺女说今早还看到有不认识的车停到路边,偷偷摸摸看呢。”
光膀子男人说完,看向一旁穿着校服的男孩,“恒恒不是马上要考大学了吗,你说说,你什么想法。”
那个被叫做恒恒的男孩,大口吃着饭,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知道,那老叔公说了,这不是国家要拆迁,都是一些利欲熏心的臭虫要收购,把我们老李家的地让出去,风水宝地就破坏了,我们都会遭殃。”
“顺哥,你看你儿子都比你明白。”
……
许朝看了一眼夏清时,发现夏清时同样也在看他。
“你怎么看?”夏清时问他。
“看来是这块地让他们丧了命,那这也不算什么风水宝地啊。”许朝不无惋惜地说。
太执着于什么东西,很多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那老叔公的固执,也成了造成灾难的原因之一。
这一片区域注定是要发展起来,他最后什么都不可能守住。
“只是,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许朝无法想象,是怎样的谋杀,能同时要了187口人的命,而且还是在白天。
“这怎么说都应该是轰动全国的大案,为什么现在却没有留下痕迹,网上连搜都搜不到,只从那工人口中,听到了一点点不知真假的消息。”
许朝正在这说着,夏清时抓着他的手却突然用力,他奇怪夏清时看到什么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就看到,他之前注意到的那辆油罐车,正在缓慢的向着这边的道路驶来。
这条路并不是主干道,那油罐车看着比一般的油罐车大了不少,普通私家车到了它旁边,都显得小巧非常。
许朝看到那个司机,方正的脸上鼻涕眼泪横流,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司机的手上还拿着一只手机,手机那头的女人说,“我在民政局等你,今天必须把婚离了,儿子也不可能给你,从你开始网赌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可能跟你再过下去,你不离婚,就是在逼着我和浩浩给你陪葬,你但凡有点良心……”
“啊——”那司机大吼一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油罐车像是突然失控一般地向着居民楼方向冲过来。
“不是失控,是他故意踩得!”许朝十分震惊地说。
难怪之后会被不了了之,警方调取司机通话记录,发现他是因为他老婆要跟他离婚,所以一时接受不了,情绪失控,走了极端。
简直堪称完美的犯罪……
油罐车,冲破路边的围栏,冲向了最前方的那排居民楼,那门口还站着几个刚吃过午饭,出来闲聊的男人。
有人发现了情况不对,转身往屋里跑。
下一秒,那辆巨大而沉重的油罐车如同脱缰野马一般,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冲撞向了房屋的墙壁。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传来!随着这猛烈的撞击,整个画面仿佛被定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