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只留了这句话便走了。
夜晚船外水声泛泛,屋里只有姜云烟一人,她借着月光坐在窗前的榻上,细细地看那盏河灯。
那日被赵怀瑾放了的河灯,如今又回到了她手上。
但这事透着一股怪异。
那僧人她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对方怎么就知道这河灯是她的。
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她回头看……
她应该去看什么?
若是让她去看赵怀瑾,她觉得大可不必了。
她都要回江州了,还是他安排的,那还有什么可看的。
就按照她从前的想法,好好过日子,远离京城便好了。
想到这里,她把河灯放下,回了床上躺下。
但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她又起来,把河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
之后不久,昏昏沉沉间她便睡了过去。
……
梦里她来到像是隔了一层雾的地方,朦胧间能看到是在一个华贵的宫殿正厅内。
好几个打扮得华贵艳丽,穿着宫装的女子依着位分坐在下首。
上首处的女子身形上看比其他女子高了一些,但也是容色艳丽,只不过神色冷淡。
那些人在她意识里都不陌生。
上首那位是如妃,其他的便是娴贵人,赵贵人,还有丽嫔。
赵贵人性情跋扈,一脸愤愤不平:“咱们姐妹比那瘦马进宫这么久,陛下都未翻过牌子,如今那狐媚子半个月内可都侍寝两次了。”
丽嫔平日里虽然安静,这时面上也是不屑:“江南多得是从小培养的瘦马,这类女子最会勾男人。”
“丽嫔姐姐说得是,那日我一见着她,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娴贵人插嘴。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内心的不忿都宣泄出来。
唯有上首的人一言不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那几人估计也是说累了,赵贵人便朝着上首道:“如妃娘娘,您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如今宫里就您位分最高,您可得劝着点陛下啊。”
如妃冷艳的脸上这才稍稍带了点笑意。
“怕什么,不过一个瘦马,也值当你们跳脚?”
几人听了这话,都坐直了姿态,等着如妃出谋划策。
但只听得如妃道:“一个玩物罢了,陛下也就一时新鲜,别忘了,咱们可是高门大户好人家的闺女,何必去和这等人争风吃醋。”
那几人听了这几句话,纷纷附和:“也是,是我们一时气上心头。”
“还是如妃姐姐睿智,咱们确实不该自作下贱去和狐媚子攀比。”
姜云烟作为一个游离在这画面之外的人,只觉得那个如妃是如此地陌生。
其他人说的那些她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却是第一次从如妃口中听到。
明明如妃曾经跟她说:“别管别人怎么说,我是知道你的,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很想质问如妃,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说的,和在她面前说的完全不同。
但她根本上不得前,只能站着看这画面里的一切。
有小太监在殿外高喊:“兰嫔娘娘到。”
接着她便看到曾经的自己,身着宫装进到殿里。
她想起来了,这是在第二次侍寝后,她封嫔的第二日。
因为如妃位分最高,皇帝还未封后,六宫由如妃掌权,她进了位分,自然要来请安。
她看到自己恭身行礼:“臣妾见过如妃娘娘,娘娘金安。”
而这时如妃已经收起刚刚那副嘲讽的模样,抬手让她起身,连声音都柔和了一些。
她起来后,便在丽嫔的对面坐下,赵贵人就坐在她下首。
她的位分比其他两个贵人高,但那俩人并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样子。
反倒是如妃,轻声呵斥那俩人要懂礼数,那俩人才给她行了礼。
之后便是说着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直到赵贵人看到她手腕间透白的玉镯,那眼神一下子变得狠毒。
“兰嫔这镯子倒是挺好,成色看着像是去岁土番进贡的和田玉。”
姜云烟哪里知道什么土番进贡,她才进宫两个多月,这是昨日陛下赏赐的,今日出门时梳妆的宫女给她戴上的。
她那时候人傻傻地,只说:“我不大清楚是不是。”
哪知这话惹了赵贵人更加不快。
赵贵人伸手捏住她手腕,使了十足的力气又掐又捏,“是么,那我帮你看看。”
她疼得挣扎,如妃这才开口:“赵贵人!你是要在本宫面前以下犯上么!”
赵贵人这才松手,“娘娘可冤枉嫔妾了,分明是兰嫔娘娘不识好货,嫔妾念着她未接触过这等好东西,替她鉴别而已。”
这夹枪带棒的话听得姜云烟很是难受。
如妃一脸冷然道:“赵贵人以下犯上,罚奉三月,禁足半月。”
赵贵人更加气恼,但碍于如妃,又不得不应下。
“你这几日应当也乏了,就先回去吧,好好歇着。”
这是对姜云烟说的,在姜云烟看来,是如妃替她解了围,还为她主持公道。
她感激地朝如妃道谢,谢她的体恤,之后便退了出去。
在那时候的她看来,如妃和其他几个飞扬跋扈的宫妃不同。
她对她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
而在她走后,赵贵人几乎是目眦欲裂,“娘娘!您看不懂她这是特地来炫耀么?”
“不仅是那和田玉,她头上那支双翅凤簪可是在打您的脸呐!”
她在这儿跳脚,如妃却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那又如何,你今日欺负了她,回头她跟陛下告状,能有你好果子吃?”
一句话让赵贵人熄了火,坐回原位开始后怕起来……
转头又是另一个画面。
赵贵人等人离开后,如妃从内室的暗门离开。
直到藏书阁,如妃上了最顶层。
姜云烟看到了赵怀瑾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如妃进去后,并没有行宫妃该行的礼。
反而是单膝下跪,“参见陛下。”
她甚至觉得这时候的如妃,看着不像个娇弱的女子。
赵怀瑾斜了她一眼,“平身。”
“谢陛下。”
姜云烟不大想看下去,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在意,怕亲眼看见赵怀瑾和如妃卿卿我我,哪怕这是在梦里。
她正要转头,却听如妃开始和赵怀瑾禀告刚刚发生在昭阳殿的事。
“……赵贵人属下已经罚了,也好生安慰了兰嫔娘娘。”
姜云烟看不懂了。
如妃在那些人面前同样说她的坏话,转头又维护她,这时却又在赵怀瑾面前说她被欺负的事。
赵怀瑾将手里的书放下,喊了句“姚申。”
姚申很快进来。
“赵贵人以下犯上,藐视宫规,掌嘴二十,让她跪着领罚,不到天黑不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