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圣山崩塌的烟尘遮天蔽日,云昭月站在焚蛊台废墟上,指尖轻触心口完全成形的凤凰蛊印。那里不再灼痛,却传来陌生的脉动——仿佛有另一个心跳在胸腔中共鸣。
段九霄单膝跪在龟裂的祭坛中央,银冠早已粉碎,长发混着血污黏在脖颈。他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勾画,每一笔都引发地底深处传来蛊虫的窸窣声。
\"大祭司的十三道分魂……还差最后一道。\"他忽然抬眸,瞳孔里金红蛊纹流转,\"在……\"
\"在水寨。\"云昭月剑尖挑起地上半片凤凰玉,玉中映出七十二水寨的倒影——望楼顶端站着个模糊人影,腰间佩戴着段九霄的银冠。
沧溟剑突然发出预警般的震颤。剑身蛊纹脱落,在空中拼成南疆古语:\"子时三刻,蛊王归位\"。
暮色中的七十二水寨死寂无声。云昭月踏过满地蛊虫尸骸,靴底粘稠的血浆里不时浮出人面蛊的残肢。议事厅门廊下挂着十二盏人皮灯笼——每张皮上都烙着编号,正是当年祭坛上那些\"段九霄替身\"的标记。
\"盟主……救我……\"
微弱呼声从地牢方向传来。云昭月劈开铁门,只见幸存的弟子们被钉在墙上,每人心口都嵌着青铜钉——钉尾延伸出的金丝,全部汇聚向望楼顶端。
\"是圣子……不,是怪物……\"最年长的弟子呕着血,\"他把大祭司的……分魂……种在自己……\"
话音未落,所有金丝突然绷直!弟子们惨叫着一一爆体而亡,血肉凝成血线射向望楼。云昭月挥剑斩向最近的金丝,却被反震得虎口迸裂——这根本不是蛊丝,而是……
\"沧溟剑的剑气。\"段九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面色惨白如纸,腰间银冠正在渗血,\"大祭司用我的……本命蛊……复制了你的剑……\"
望楼顶端传来癫狂的大笑。那个佩戴银冠的\"段九霄\"转过身——他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大祭司的真容,而心口插着的,赫然是另一柄沧溟剑!
\"你以为蛊王双生是祝福?\"假段九霄的声音忽男忽女,\"阿姐当年就是被这力量反噬而死的!\"
子时的更鼓响彻水寨。假段九霄抬手一挥,望楼突然坍塌,露出藏在基座中的冰棺——棺中躺着面色红润的阿姐,双手交叠在心口,掌心里捧着块完整的凤凰玉。
\"真正的蛊王容器从来都是她。\"假段九霄狂笑着掀开棺盖,\"你们不过是……温养蛊王的炉鼎!\"
云昭月颈间的残玉突然发烫。记忆如洪水冲破闸门——
**五岁那年**,师父带她潜入苗疆,将一枚剑形玉坠按在她心口:\"阿姐用命换你活下来,不是让你报仇……是要你……\"
**洪水夜**,濒死的阿姐割开手腕,将金血喂入她口中:\"记住……蛊王觉醒时……一定要……\"
最清晰的却是段九霄从未透露的秘密——**七岁那年**,他被锁在祭坛上植入剑蛊时,大祭司狞笑着说过:\"等鼎器宿主满二十岁,就能用她的心头血唤醒真正的……\"
\"蛊王剑阵!\"段九霄突然暴起,金丝蛊魄织成巨网罩向冰棺。假段九霄不避不闪,任由金丝穿透身体——那些丝线触及阿姐遗体的瞬间,竟全部化作锁链将她捆缚!
\"现在……\"假段九霄的皮肤完全脱落,露出大祭司布满蛊虫的真身,\"该完成二十年前……\"
云昭月突然将沧溟剑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溅在冰棺上,阿姐的遗体突然睁眼。她心口浮现出与云昭月一模一样的凤凰蛊印,而那块完整的凤凰玉——
\"碎了?\"大祭司惊愕地看着玉上裂纹。
\"因为这才是假的。\"段九霄染血的手指轻触冰棺。棺中\"阿姐\"的面容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另一具云昭月的尸体!
大祭司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什么时候调换的?!\"
\"镜湖那夜。\"云昭月拔出心口的剑,伤口竟无鲜血流出,\"你以为吞噬的是阿姐……其实是我用蛊王剑造的幻象。\"
沧溟剑突然脱手飞向冰棺,与棺中尸体心口的剑影重合。整座水寨开始剧烈震颤,所有建筑外墙剥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青铜符文——这根本不是水寨,而是放大版的蛊王鼎!
\"你疯了?!\"大祭司疯狂掐诀却发现蛊虫不听使唤,\"引爆蛊王鼎会让方圆百里——\"
\"陪葬?正合我意。\"段九霄突然抱住云昭月跃入冰棺。棺盖合拢的刹那,他咬破舌尖在她眉心画下血符:\"同心同命……\"
冰棺爆发出刺目金光。大祭司的身体开始崩溃,十三道分魂被强行扯出,一一没入棺中。他最后看到的,是云昭月隔着冰层做出的口型:
\"阿姐说……蛊王本不该存世。\"
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硝烟时,幸存的弟子们从废墟中爬出。他们惊愕地发现,原本冰棺所在的位置变成了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水面飘着两片交叠的凤凰玉。
\"盟主呢?\"有人颤抖着问。
潭水突然泛起涟漪。一朵并蒂莲从水底升起,花蕊中蜷缩着两只金红蛊虫——一只有剑形纹路,另一只带着鼎形印记。当阳光照射到它们时,蛊虫化作流光消散于天地间。
三年后的春分,新盟主打开水寨古籍,发现最后一页多了一段手书:
\"蛊王本无正邪,人心才分善恶。剑归江湖,鼎沉寒潭,留山河无恙,日月同辉。\"
落款处并排印着两个小像:一个是执剑的女子,另一个是戴银冠的少年。而在他们中间,隐约可见第三个人的轮廓——那是个戴银项圈的少女,正在微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