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红灯骤然熄灭时,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李铁牛推门而出的刹那,三五个白大褂专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了上来。走廊顶灯在他额前投下阴影,将那张沾着汗珠的年轻面庞分割成明暗两半。
\"我妹妹怎么样了?\"
杨超宇跨步上前,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声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底泛着青黑,领带歪斜地挂在胸前,像条垂死的蛇。他身后那群专家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有个秃顶老头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才五分钟就出来了?\"秃顶专家故意提高嗓门,\"我就说这种乡下来的赤脚医生不靠谱,看看,出事了吧?\"
\"可不是嘛!\"旁边戴翡翠耳环的女专家用病历本扇着风,\"我们三甲医院都治不好的脑出血,他当是治感冒呢?\"
李铁牛的手指在手术服口袋里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消毒水味道里突然混进铁锈味,他这才发现虎口处有道不知何时划破的伤口。余光扫过走廊尽头的消防栓,映出的倒影里,自己额角的青筋正突突跳动。
\"够了!\"
杨超宇突然暴喝,吓得女专家的翡翠耳环撞在脸上发出脆响。他转身指着那群白大褂,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狰狞的蝎子纹身:\"再敢咒我妹妹,老子把你们舌头割下来喂狗!\"
走廊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从虚掩的门缝里渗出。李铁牛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术服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脊梁上。
\"林雪柔暂时脱离危险。\"李铁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但颅内还有淤血,需要......\"
话没说完就被推搡到墙边。杨超宇撞开急救室大门的瞬间,李铁牛瞥见监护仪上平稳的绿色波浪线。那些专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秃顶老头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见鬼似的眼神。
深夜的山路颠簸得厉害。李铁牛搂着昏昏欲睡的母亲,能感觉到父亲李建国布满老茧的手在膝盖上不停摩挲。出租车司机放着聒噪的电台广告,后视镜里映出他疲惫的脸。突然想起急救室里林雪柔苍白的脸——和工地出事那天的工友竟有七分相似。
\"牛娃,这趟花不少钱吧?\"李母突然惊醒,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心疼,\"早知道该让你爹骑三轮来接......\"
\"妈,路修好了。\"李铁牛指着窗外新铺的碎石路,月光下像条蜿蜒的银蛇,\"等通公交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他摸到裤兜里皱巴巴的缴费单。杨超宇甩给他的两万块钱还带着血腥味,刚才应该直接扔在那人脸上。可当护士马舒琴说医药费还差八千时,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掏了腰包。
后半夜的山风格外凛冽。李铁牛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隔壁林婉如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这个总是穿着碎花裙的寡妇此刻应该还在缝补衣裳,就像十年前他高烧不退时,整夜守在他床前熬药那样。
\"铁牛哥!\"院墙外突然传来压低的呼唤。方敏裹着褪色的红围巾,怀里抱着个搪瓷盆,\"俺娘让送来的韭菜盒子,还热乎着。\"
少女冻得发红的鼻尖让李铁牛心头一暖。正要接过来,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越野车碾过碎石路,刺目的远光灯把院墙照得雪亮。最前面的路虎车门推开时,他看见杨超宇锃亮的皮鞋踩在韭菜盒子的残渣上。
\"李医生好本事啊。\"杨超宇弹了弹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身后四个纹身壮汉呈扇形散开,\"我妹妹醒了,说要亲自谢你。\"
李铁牛把方敏护在身后,能感觉到少女在发抖。月光下杨超宇的蝎子纹身泛着青光,他突然想起急救室里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孩,麻药未退时曾抓着他的手术服呢喃:\"哥...别害人......\"
\"谢就不必了。\"李铁牛摸到墙角的铁锹,\"医药费两万八,现金还是转账?\"
杨超宇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枭。他掏出一沓钞票拍在石磨上,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爹的腿是在我工地上摔的?\"钞票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泛黄的工伤认定书,\"要是哪天记者知道某位神医的父亲......\"
方敏突然尖叫着挣脱李铁牛的手。众人转头望去,林婉如举着菜刀站在屋檐下,碎花睡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个平日温声细语的女人此刻像护崽的母豹,刀刃指着杨超宇的鼻尖:\"带着你的脏钱滚出青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