矾楼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众人都在为刚才柳婉清所念之诗,细细回味。
可就在这时,矾楼大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卷入厅内,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拎着一个酒葫芦站在门口,醉眼朦胧地笑道。
\"哈哈,此番佳会,怎可少了我老周的参与啊?\"
矾楼楼主见到来人,面色微变,急忙迎上前去。
\"周先生,您怎么...\"
那人摆摆手,踉跄几步走到厅中,目光却直直落在柳婉清身上。
\"小姑娘,刚才那首诗,可是你所作?\"
柳婉清下意识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是...是一位友人所托。\"
\"友人?\"
老周打了个酒嗝,眼中却闪过一丝清明。
\"那他现在何处?\"
\"他...\"
柳婉清正欲回答,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知老丈找我何事啊?\"
花子游不知何时已回到矾楼,手中捧着一盏青瓷茶盏,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缓步走到柳婉清身旁,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
矾楼里暖香袅袅,花子游现身的刹那,周遭瞬间凝固,紧接着,便被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填满。
李师师原本慵懒地倚在雕花栏杆旁,瞧见花子游的模样,手中的纨扇“啪”地滑落,镶嵌在扇面上的明珠在烛光下乱晃。
她杏眼圆睁,两颊浮起红晕,樱唇微张,喃喃自语。
“世间怎会有如此人物…”
那位一直端着架子的“赵公子”,正优雅地品茶,目光触及花子游,差点被茶水呛到,腰间玉佩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左右晃动。
他放下茶杯,前倾着身子,眼神里满是探究与嫉妒。
台下,一群富家公子哥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有人扯着嗓子喊。
“这是从哪来的天仙?该不会是嫦娥下凡,错投了男子胎吧!”
身旁的小厮张着嘴,口水差点流出来,听到主子的话,才如梦初醒,慌忙点头。
老周摇晃的身子瞬间定住,酒葫芦里的酒洒了一地,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原本浑浊的醉眼此刻炯炯有神,上下打量花子游,嘴里嘟囔。
“怪哉,怪哉,这般人物,竟藏于市井…”
柳婉清俏脸一红,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想起之前与花子游的种种,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甜蜜的浅笑 。
老周——正是当朝着名词人周邦彦。
当他得知刚才那首诗是出自花子游之手后,眼中光芒大盛,脚步虽带着几分踉跄,却迅速逼至花子游身前。
他死死盯着花子游,就像品鉴稀世珍宝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身旁众人耳膜发颤。
“好!好小子!”
周邦彦扯着嗓子喊道,酒葫芦在手中乱晃,酒水溅得满地都是。
“这‘梅花雪月本三清’,遣词精妙,意境更是超凡脱俗,没想到竟出自你这年轻后生之手。当真是妙极,妙极啊!”
周彦邦说罢,顿了顿后又继续道。
“不过,老夫也有一首,想与你比个高低。哈哈哈…”
随后,就见他将酒葫芦往腰间一挂,目光如炬,略作思忖后,高声吟道。
“雪魄冰魂漫九天,月轮悄挂玉楼边。
银装素裹谁争艳,雪月同辉韵万千 。”
诗念完后,他便笑着看向花子游。
“怎么样?小友觉得老夫所作之诗,相较于你的佳作,如何呀?”
李师师美目流转,却未言语,目光径直投向花子游,想要看看对方会如何评价对方。
非但是她,就连在场的众人也纷纷看向了花子游,似乎都在期待他的评论。
可谁知,就见花子游不紧不慢,走回座位放下手中茶盏,而后轻声道。
“不知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周邦彦眉头一皱,酒意似乎醒了几分。
\"年轻人,你这是何意?莫非觉得老夫的诗不值一评?\"
花子游听后,眉头一皱。
“老丈,我又不是这里的评判,你问我的意见干嘛?”
花子游此言一出,矾楼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连周邦彦都怔在原地,酒葫芦悬在半空,酒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噗嗤…\"
李师师突然掩唇轻笑,纨扇半遮面庞。
\"周先生今日可算遇到对手了。\"
周邦彦老脸涨得通红,胡须微微颤抖。他猛地将酒葫芦砸在桌上,震得杯盘叮当作响。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老夫行走文坛三十载,还没见过如此狂妄的后生。今日老夫便要找你‘斗诗’,你可敢应战?\"
谁知,花子游听到他的邀约后,只是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
“不斗。”
“你…”
周邦彦被他气的,差点当场发飙。
这时,柳婉清也已来到花子游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道。
“花公子,这比诗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有人单独找你‘斗诗’。你必须得应战才行,否则就算你主动认输。”
花子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低头看向柳婉清,见她眼中满是担忧,不由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原来如此。\"
他转向周邦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有此规矩,那晚辈便主动认输了。反正你也到了快入土的年龄了,以后想要再赢,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这轮,不妨就判你胜吧!\"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全都愣住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刚冒头的年轻人,竟敢当面侮辱当朝词坛大家周彦邦。
就连他身边的柳婉清,也被花子游所说之话吓得不轻。
急忙戳了戳对方,低声道。
“花公子,莫要这般言语,你可知对方是谁?”
花子游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后,好奇道。
“他谁呀?”
“周彦邦,当朝词圣周彦邦。”
柳婉清说到最后,几乎就是咬着牙说的。
再看周彦邦,此时的脸上早已青红一片。
因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跟这小辈切磋一番诗词。
谁知,对方竟然拐着弯的骂自己“老不死”。
\"好!好得很!\"
周邦彦怒极反笑。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轻视。今日若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诗词,老夫这'词圣'之名,倒过来写。\"
花子游闻言,脸上却挤出一丝无奈。
“老丈,我不是已经承认自己输了吗?你干嘛还那么生气呢?再说,什么是真正的诗词,定义权又不在你这,你张狂个屁啊!”
“你…”
周彦邦这时,已经快被花子游给气吐血了。
花子游见他还是不愿放过自己,于是便急忙出手制止了他。
“好好好,你别说话了。你不是就想让我再给你写一首吗?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话。
拿起桌上的毛笔,便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花子游不疾不徐,执笔挥毫。
\"雪妒月华偷换骨,月嫌雪色太分明。
天公亦有相争处,故遣琼瑶斗玉晶。\"
一诗既出,满座哗然。
这诗将雪月拟人,一个\"妒\"字一个\"嫌\"字,活画出二者争辉之态,末句更将这场较量归于天公安排,气象宏大。
周邦彦面色陡变,酒醒大半。
他当然看的出来,花子游这是在借写诗,来故意骂他小肚鸡肠。
此时的周彦邦,再也没了喝酒的兴趣。他现在是恨不得上前直接把花子游给掐死。
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花子游突然抢了先。
“楼主大人,今日乃众位才子之间的诗词较量,我可没闲功夫一直跟个醉汉斗个不休,若他再继续纠缠,还请楼主派人将他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