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韩继客气的留饭,二人想也没想便直接谢绝,相映着走出了州衙。
被冷风一吹,杨彦云稍稍紧了紧身上的锦袍。
“崔兄...要不去府上坐坐!?崔兄到汝阳日久,老夫还未曾尽过地主之谊!”
一出了州衙,杨彦云便笑着邀请道。
崔正山扭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知晓其应当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府上便不去了...来日再去拜访,杨兄若是有事...便随老夫去府衙一叙......”
说完便带头往前走。
杨彦云嘴唇张了张,径直跟上。
城北靠近城中这一片,除了有州衙,还有郡衙以及附郭县衙,崔正山现在办公之地,处理各项事务的地方便在一里开外的郡衙。
少顷,两人便来到一处宽敞的书房。
双方落座,待端茶的女侍一离开,崔正山随手布下一道结界,笑着问道:“不知杨兄有何事与老夫分说?”
在州衙向韩继汇报城中缺失主官之事时,他便见杨彦云继欲言又止,后从州衙出来之后又相邀,现在崔正山便直接开口问道。
他身上公务杂事太多,没时间和他云里雾里打哑谜。
杨彦云嘴唇蠕动,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原本,他想问的便是六境突破至七境之事。
倒不是给自己问,而是替杨家大长老问。
大长老六境法相境大真人的修为,享寿二百载,如今却是寿元无多,不出三五年,便要因寿元枯竭而羽化......
原本因为天道不显,已经断了再次破境的心思,从十几年前开始,一心为家族之事奔波,鞠躬尽瘁、贡献最后一份价值......
现在随着韩继一朝登仙,事情出现了 一丝转机......
杨彦云摆摆手悠悠叹息道:“没什么...不提也罢!”
本来他是准备趁着大好机会,向韩继询问一嘴其中的关键,但见到崔正山的所说之事,心思几转后便直接放弃,打算另寻时机......
主要是崔正山的主动放权也好,向韩继的试探也罢,他从中窥探了一丝玄机。
那便是规矩。
主动放权,不贪恋权柄的规矩!
这看似和他询问修为突破之上的事情没有丝毫冲突,但实则不然。
盖只因为,崔家女在韩继府上,他杨氏女亦如此,而且进府的时间更短,情分更浅。
崔家大公无私、恪守‘外戚’本份的操作,让他生生止住了询问的举动。
目中余光看了杨彦云一眼,见他不肯直说,崔正山也不急了,端起飘香的灵茶轻轻饮了一口。
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杨彦云话风一转喃喃道:“若是...司马与墨家发生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放下精致的茶盏,崔正山只是淡然道:“杨兄觉得咱们那年轻的韩司马,当真是莽撞的?若如此...老夫还是劝你安心在家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为妙......”
闻言,杨彦云瞳孔一缩,站起身对崔正山躬身抱拳一礼,诚恳道:“愿闻其详!”
崔正山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不用激动。
“敢问杨兄...如欲要建立新房,你说...是否要将旧房拆了?”
杨彦云一愣,怎么好端端的扯到建房子上面来了。
可转念一想,将房子换成秩序......
打破旧有秩序,建立新的秩序?!
如此便讲的通了!
那韩司马,一直以来肆无忌惮屠戮世家大族的举动,看样子也是这个意思。
杨彦云眼中精光大放,随即冷静下来又犹豫着道:“可是...墨家太庞大了...也向来与世无争,是否选错了目标!”
面对这担忧之言,崔正山耷拉着眼,头也不抬的道:“这就不是你我能置喙的,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是...若是左怕狼右怕虎,不如收起某些小心思,趁早‘下车’才是......”
“非也...非也!只是家族内上万族人身家性命系之余一身,如履薄冰,生怕行将踏错,跌入万丈深渊......”
他担忧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崔正山一声冷哼打断:“哼...我崔家比之你杨家来又如何,实话告诉你,我崔家已经打算倾尽族中资源,尽最大限度提升族人修为......”
“到时候杨氏若是掉队...别悔之晚矣!”
说完后禁不住暗自摇头。
原本见这杨家投向韩继,反身再对汝阳各大世家捅刀子,这份果决和狠辣,说实话他还是挺欣赏的。
再到后来的送嫡女入府,他当时还在心中暗赞杨氏也当有一丝气运......
谁料这杨彦云,却是个麻杆打狼两头怕的货色,多少有些怒其不争,崔正山直接毫不客气的敲打。
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队友’,只能以崔家如今的动作,来明晃晃的点他!
若往后还是这般,他或许就要找机会建议韩继,这杨氏...不是成大事的料!
虽然这有引起韩继狐疑之嫌,那也在所不惜,免得日后被这杨家拖累!
显然,崔正山苦口婆心的话,杨彦云听的分外明白。
心思几转间,面色阴晴不定。
良久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主位上的崔正山再次行了个大礼:“瑾...受教!”
崔正山正色的点点头,又突然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我当共勉之!”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知是对两人谈论墨家之事的注解,说也就是说韩继往后注定要对上各大宗门、世家,甚至是各大圣地。
还是说他们两家,搭上这辆不知能否到达对岸的战车,又要承受的压力和代价。
亦或者说...两者皆有之!
沉默了一会,两人对此事默契的没有再提及,画风一转,两人针对今天在军营、以及刚刚韩继交代的锁厅试进行了一番商议。
半个时辰后,杨彦远起身告辞,崔正山相送至大门。
杨彦云正待离去时,装作不经意间道:“崔兄对如今之天道...或者六品破境之事如何看?”
崔正山身形一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话...或许才是对方主要的目的,往深了说,或许原先在州衙时,他想向韩继所问的便是这个!
但是他想不通的便是,对方却又不知为何没有再去询问。
想了想,他意味深长道:“天道缥缈,一切当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