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左进身后的杨彦云神色一愣。
竟然不是崔家之人?
难道是崔家子侄,来这边历练?
摇了摇头,他将心底的疑惑埋在深处,跟在左进身后,往韩继所在的正堂走去。
作为州府衙门,占地自是极广。
院内庭院重重,阁楼谢宇。
在寻常百姓看来,自是造价高昂,奢华无比。
可落在千年世家的杨家主眼中,其实也不过尔尔,甚至可以说一句寒酸。
但是此刻,他却也没多少心情去比较,对即将到来的会面莫名紧张了起来。
这种感觉,已经数十年未曾有过。
随着一路行来,杨彦云越发心惊。
如今的州衙大小官吏均被拉去审查,此处只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卫的陷阵营甲士护卫。
不多,只有一伙五十人。
却皆是四品真元大修士。
四品以下一个也无。
窥一斑可见全貌,他立即猜想到,这应当便是韩继麾下的陷阵营。
这样的甲士,足有三百,为韩继之军势亲兵。
就算是底蕴深厚的杨家,也凑不齐三百四品真元大修士。
他神色一愣,心中感慨。
‘不是说...这韩司马出身寒微么!怎会有如此底蕴?’
‘就算有崔家资助,短时间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杨家主抓紧时间,我家司马公务繁忙,可没多的时间等你!”
见杨彦云顿下脚步,前面的左进毫不客气的催促道。
听得眼前少年之话,杨彦云身后跟着的二位长老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一丝怒意。
可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将这口闷气压在心底。
“是...是!左小哥前面带路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杨彦云早有心理准备,面上陪着笑,看不出丝毫生气的表情。
见本该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长,却在自己面前陪着小心,重新在前面带路的左进嘴角一勾,眼角泛起一丝笑意。
他知道,对方面对自己的呵斥,却做如此卑微之态,并不是敬重自己,而是敬重他身后之人的韩继。
严格算起来,他也不过狐假虎威之态。
但即便是如此,也让他升起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身板挺的越发的直溜,脚步更加沉稳。
“到了...进来吧!”
气派不凡的正堂前,左进顿了下脚步,对身后的三人道了一声,便自顾迈步踏入。
杨彦云心中踟躇。
这道门,既是生门,也是死门。
不管今日之结果如何,他杨家已决定破釜沉舟,没有了丝毫退路可言。
“司马,人带到了!”
左进对韩继恭敬一礼,便退至一旁。
杨彦云让两位杨家长老在外等候,深吸一口气,只身踏入了堂中。
“茺州杨氏...拜见韩司马!”
韩继头也不抬,双目盯着手中的一份军中简报,未曾抬头正眼看他一眼。。
“免礼!”
未赐座,那便只有站着的份。
杨彦云也没心思去纠结这些旁枝末节。
他偷偷抬起头,稍微打量了一番主位上的韩继。
昨日匆匆一瞥,韩继戴着鬼面甲,未曾识得真面目。
此次一见,却是面冠如玉,带着三分英武之气。
当真是好皮囊!
最令人惊讶的就是......竟然真的如此年轻。
身穿一身黑底云纹袍,浑身没有丝毫煞气,不怒自威,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儒雅之感。
完全不似冰冷文字情报中,描绘的那般冷酷无情之像。
看起来,与外界传闻的‘人屠’形象完全不符。
一时间,三人就这般沉默了下来。
没有让座,没有茶水,更没有女侍伺候。
可这般怠慢无理之举,杨彦云却是丝毫不敢放肆。
垂手而立,静静等待!
若韩继只是一区区杂号将军、茺州兵司马,那他自不会这般受气,早就含怒雷霆一击!
就算对面是真仙,身为杨家家主的他,也不会这般屈辱的忍着。
关键是其身后的那尊八境天人,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咬牙受辱。
毕竟崔家女的特殊批命,便是出自这位老祖。
不管是真的命该如此,还是早二十余年下子谋划,那位孙家老祖都不会袖手旁观。
就这般恭敬而立,等候韩继处理完手中公文。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高堂正中,堂案后的那道身影终于放下了手中文书,玉笔批示完。
抬头先是打量了一眼杨彦云,接着似笑非笑道:“杨家此来...不知有何赐教?”
听着这温润的话语,杨彦云心中一紧,嘴中无比苦涩。
“杨...杨家....”
真仙之威,如镇似欲。
单单是一个眼神,只有五品元神圆满的杨彦云如何能抵挡,顿时心神巨震。
“莫要紧张...本司马并不好杀戮,不会无辜杀人!”
给了一个下马威的韩继,依旧笑容满面。
杨彦云心下无语。
不喜好杀戮?
那东阳郡上下官员百不存一,七大家族万余口族人,无一幸免。
难道都是自杀的不成?
远的不说,单单就是昨日。
东阳叛军十二万余众,更是被屠戮了不下半数。
堪称血流成河可飘杵!
这叫不好杀戮?
“司马对大周之忠心...日月可鉴,汝阳城上下亦可鉴!”
“杨氏一族深敬之!”
说着,便拱手弯腰一拜。
鞠躬角度,绝对超过了九十度。
杨氏一族?
韩继闻言,面上笑容更甚,带着玩味。
见韩继高坐正堂,就这般面容古怪的看着,他一咬牙接着道:
“求韩司马给杨家一条活路!”
说着,竟然匍匐而下,以头杵之。
跪地大礼,非祭祀不用,就算是朝堂诸臣公面见天子,也不须下跪。
他如今却是行了跪礼!
代表着愿意臣服于韩继。
汝阳城...乃至整个茺州执牛耳者的杨家家主,就这般跪在韩继面前,似在摇尾乞怜。
韩继淡淡嘲讽道:“昨日你杨家不是言说,与叛军乃是正常做买卖么!”
“怎么今日......”
韩继话中意思令人难以捉摸。
因为说实话,其实韩继对如何处理汝阳一应世家,并还没做好决定。
杀肯定是要杀的,但要看怎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