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老者神色如常，声音冷漠，道：“朝中大人物的博弈，吾等岂能置喙。”
“再说如此巨大利益之事，这万里草原上，不仅我鄞州周家在做，就连阴山以西的那片辽阔草原，也还有好几家......”
语气似是感慨，又接着道：“主要还是茺州战场好似出现了变数，朝中大人物不得不出此下策，欲用塞外蛮族，牵制两大边州的边军......”
“到时，就算抽调了五万精锐的边军能抵挡住，也会伤筋动骨，方便那些衮衮诸公下一步计划，若是情况再危急些，说不定...能逼着两路平叛大军回援边州，给青州陈氏留下一丝喘息之机......”
中年男子嘴唇蠕动，良久后，传出一呐呐之音。
“当真是...造孽啊！”
周人杀蛮狗，蛮族杀周狗，周而复始，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
两方有着数不清的世代血仇，如此这般资寇之事，让他心中有一丝良心未泯。
年长老者神色冷漠，眼中古井无波。
殊不知，两人这番看似绝对隐秘的神魂传音，却均落入远处的完颜律真耳中。
浑浊却睿智的目光中露出思索，看着下方正在交易的族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身影消失在原地，向着远方圣山而去。
一路上，类似周家这般的商队在草原上多地上演，他们不是第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
......
草原部落无数，辽阔无比。
却被一座从南至北的阴山山脉，深深隔开，那些虔诚牧民口中的圣山，便坐落在阴山主峰，高不见顶。
单就冬季气候而论，北地不同南方温暖，草原也不同大周北地，更加寒冷。
高耸入云的阴山之顶，比之辽阔的两侧草原，还要更冷，落雪也要早些。
连绵万里的山脉，银装素裹，俯瞰之下好似一条银色巨龙。
山脊上一处山峰之巅，矗立着一妙龄女子，狐裘银白，纯洁无比。
与四周之雪景交相呼应。
被狐裘笼罩下的女子，姿容绝色，身形灵动婀娜，好似踏临人间的异域神女，神圣而不可亵渎。
洁白无瑕的面容，灵动的眼眸，好似雪山之巅的一朵雪莲，浊世而独立。
眉目间，又散发着一丝摄人心魄的魅惑，但却如此的和谐。
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女便该是这般。
让远处的带甲的蛮族侍卫们，根本不敢多看，又有些不忍移开眼角余光。
看着天地间依旧连绵不绝的大雪，她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散不开的忧愁。
乌真娜雅怔怔的看向天地。
这如此大雪美景，在她眼中却是恐怖白灾，看得她神色哀伤不已。
身为草原神女，行走山下无数部落，自不会是无知少女。
如此反常骇人的覆雪之下，山下牧民定死伤无数。
按照往年惯例，不仅现在会死伤无数牛羊族人，在明年山下可汗王庭的组织下，又不知有多少草原儿郎...注定要埋骨他乡。
远处，一道流光急速飞来，原本笔直的路线却微微一拐，落在女子面前，恭敬道：“完颜族祭司，拜见神女。”
实力异常恐怖的完颜律真，恭敬的对乌真娜雅行了一礼，神色谦卑至极。
面对眼前老者，不过是六品法相初期的乌真娜雅，只是微微欠身还了一礼：“见过完颜祭司，娜雅有礼了！”
接着又道：“已经有好几个部族祭司到了，正在大巫那里！”
完颜律真点点头，此番降临的白灾，事态严重无比。
加之他在来的路上，竟然看到不少周人商队冒着风雪入草原，一切都颇为反常。
相信很多人部落的祭祀都如他一般，感觉到了不对劲，来圣山求见神圣的大巫，求大巫指点他的子民。
对着眼前高贵神圣的神女恭敬一礼，便消失在原地，往一侧山巅飞去，身形一闪，进入了那好似亘古不变的神殿中。
女子轻微一叹气，便返回了不远处的神女殿中。
圣山神女，原本出身王庭，现高居神女殿，侍奉大巫，代替大巫行走数万里草原。
其象征意义大过存在意义，不过是神殿中那个大巫，收割草原信仰的工具罢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灾，她根本无力去改变。
芸芸众生，皆如蝼蚁，多数人均是身不由己。
远在神都的永庆帝，心中也是如是暗想。
他眼眸中饱含怒火，一副欲要择人而逝的模样。
自从前段时间，李昭为他带回消息，言韩继欲有信心不日就能夺取茺州汝阳，让他早早做准备。
永庆帝再三确认一番消息的可靠性后，便着手安排。
这些年，他并不是啥也没干，还是培养了不少寒门子。
经过长时间的历练，不少都做到了一地郡守之位，已经可堪一任。
现在，他想先调遣几人回京中听用，却遭到了政事堂的推三阻四。
言各地纷乱，不可突然缺失主事之人云云。
事情的源头还是在于茺州，朝中朱紫之人，对韩继在茺州杀的人头滚滚之事，多有不满，
当时有不少人上奏呈请，要拿下韩继治罪的声音喧嚣于耳。
但均被永庆帝留中不发，用韩继呈上来的那些‘勾连’叛军的铁证，将这些声音一一驳回。
其上的证据，不仅有勾连叛军之人的‘自述’，甚至还有当地不少小家族和百姓作证，可谓是铁证如山。
朝中众臣无言以对。
最终，永庆帝难得的表现出强势态度，以宰相为首的一众朝臣见状有些摸不准，顺利的通过了韩继的振威将军任命。
良久。
永庆帝还是稳住了情绪，事情还未明朗，时日还早，待事情尘埃落定再谋划也不急。
“李昭！”
重重呼出一口气，永庆帝对外喊道。
外间候着的李昭闻言，身形立马出现在永庆帝面前，恭敬的跪伏在地。
“老奴...拜见陛下。”
永庆帝高坐龙椅，将手中折子扔在御案上，问道：“曌儿最近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