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林大人这么有才华,这不合理啊!”阿昼嚷嚷着。
江成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回来的时候,林知夏就不在签押房。
他生怕对方突然出现,听到两人的谈话。
阿昼嘿嘿一笑:“我看,公子您还是很在意林大人这个朋友的。”
江成白了对方一眼:“上次瞿老太爷说,林大人忘恩负义,当时我以为,是因为他拒了与孔家娘子的婚事,孔老不满。”
阿昼学着自家公子那般捏着下巴:“孔老一代大儒,不会这般小心眼吧。”
“所以啊,你去查一下,当年科考发生了什么!”
阿昼走了没多久,林知夏挟着暑气回来了。
“江大人。”她主动打招呼。
江成正看着桌上的茶盏出神,抬起头看到林知夏额头上冒出的一排细汗,以及那较平日,稍嫌臃肿的腰身。
“林大人畏寒吗?”昨夜带着对方逃跑时,感觉他腰间鼓鼓囔囔的,衣服似是穿了几层。
“江大人何出此言。”
林知夏擦了擦额头的汗,衙门里都是男人,她要换月布,就得跑回家去。
这好不容易换上新的,身下的粘腻一扫而光,走回衙门,又是一头的汗。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贡院的案子怎么样了?”
“我在至公堂桌案底下,发现半枚指印,这不,把卷宗目录都调来了。”
林知夏心中一震,不动声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宋大这边,查到了赵弘几件旧案,我这里走不开,贡院的案子,就辛苦你了。”
林知夏心中带着几分警惕,在江成起身走向自己时,她适时转身,看向江成探出的手。
屋中一静。
江成尴尬一笑,他就是想摸摸看,对方穿了几件衣服。
“我想喝林大人的茶了。”
林知夏大方的把茶罐递过去。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熟悉的龙涎香飘来。
“离京一个月,你终于回来了!”
江成上前拍了拍陆启的肩膀,脸上洋溢出笑意。
陆启一身紫色锦袍,下巴处一丝胡须都看不着,整个人神清气爽,完全不像是远行刚归。
“见过孟大人了吗?”
“不急。”
陆启归京第一件事,先沐浴净面,然后看看许久未见的好友。
向上司禀报这种事,他一向是排在最后面的。
“我听说雷家的事了,这次禁军吃空饷,他有一份。”
陆启递给江成一份卷宗。
林知夏听到这话,知道雷铭多半是躲不过了。
她正想去后衙找雷志凌商量,雷府的管家找了过来。
雷铭召集了宗亲族老,要治雷志凌殴打庶弟一事。
林知夏觉得有些蹊跷,不过正好可以让雷志凌脱离雷家。
瞿老太爷守在屋里,不让雷家的人进去。
林知夏赶到,隔着门,对雷志凌微微点了点头。
雷志凌开了口,瞿老太爷才同意。
他趴在担架上,由瞿府的护卫抬着,一路到了雷府。
林知夏看着眼前干净朴素的武将府邸,起先,她并没有怀疑过雷铭贪污受贿。
因为眼前的雷府并无丝毫奢靡之气,没有名贵山石,没有名贵花草。
前厅仅有的几件摆件,也很普通,看成色,还不如桑家瓦子雅间里摆的。
此刻,前厅坐了半屋子的人。
上座的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雷氏家族中年纪最大的代表。
两边坐着五服内各房主事,还有邻里两位老先生,最特别的,还有大相国寺的一位僧人。
看起来个个德高望重。
雷铭看到林知夏同雷志凌一起回来,眸色如常,他道:“这位是开封府的林大人,事发时他在场,可以作个见证。”
林知夏点头示意,她竟从雷铭眼中看出一丝海阔凭鱼跃的释然!
以前的数次会面,她在这位副指挥眼里,看到的都是严肃与谨慎。
雷志凌趴在担架上,摆在前厅正中。
雷府下人也将雷思远抬了出来,还特意隔了一段距离,生怕雷志凌会再动手。
雷思远眼里,有一丝期盼。
进过一盏茶后,雷铭扫了一圈堂内众人,目光落在担架上的长子。
“今日请诸位见证,雷志凌屡次残害手足,于父不尊不孝......”
雷铭一计眼神,立即有下人掀开雷思远的衣服,露出身上的新旧伤痕。
雷家原先不过是小户,这些族老现在都指着雷铭,对他的话哪敢有半分异议。
再者雷志凌一向放肆,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是以,一见雷思远身上的伤痕,便纷纷出声指责起雷志凌来。
雷志凌冷笑一声:“那是他自找的,子不孝父之过,你想寻我的错处,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雷铭看向林知夏:“林大人,依我朝律例,殴打弟妹致伤残者,怎么处置?”
在汴京,庶子诉嫡长虐行,十讼九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家里的长辈都站在嫡子那一头。
有些庶子女为了躲避虐待,甚至会选择出家避祸。
林知夏道:“像雷大公子这种情况,若交由官府处理,最高徒一年。可是据我调查,那日在樊楼,是雷二公子主动挑衅,有错在先。”
雷思远气息一窒:“我没有!我只是看到兄长,主动上前见礼。”
“那你说了什么?”林知夏不慌不忙地问道。
雷思远那位同窗,至今卧病在床,不肯见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是些寻常唠叨,那日父亲从外头运来了大片的秋海棠,我开心地与他分享,谁料他却把我往死里揍。”
林知夏冷笑一声:“你嫡母瞿氏对花粉过敏,但你姨娘却极爱花,你父亲更是年年都会购置这秋海棠,你这般做,不就是故意激怒他。”
雷思远眼里闪过一抹心慌,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心思还没那么深。
此时杨姨娘并不在堂内,她一个妾室,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林知夏很想看看她的反应,看她是否真的喜爱这秋海棠。
蔡府的卷宗里曾写道,蔡雍长媳沈氏,素爱秋海棠,在其后院种了一大片。
厅里一静,在场的人都知道雷铭宠妾灭妻的事。
他独宠杨氏多年,导致元配瞿氏如今神智不清,疯魔度日。
雷瞿两家虽未和离,却是早已断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