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5分,赤城号的无线电突然传来静电噪音,随后侦察机驾驶员的声音刺破嘈杂:\"未发现敌航母,仅有巡洋舰。\"南云忠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作战地图边缘,那里的纸张已经因为反复触摸而发毛,触感如同他昨夜梦见的广岛老家那本翻烂的《孙子兵法》。舰桥里的空气突然变得轻盈,参谋们呼出的白雾在阳光中消散,带着微妙的檀香气——与三年前南京陷落时,他佩戴的胜利香囊气味一模一样。
\"全舰队转向中途岛!\"
这道命令在通讯频道里回荡时,苍龙号的航海长突然发现罗盘液泡里漂浮着一粒金属屑。它随着船体转向而旋转的轨迹,竟与此刻华盛顿海军部咖啡杯里旋转的奶沫完全同步。甲板下方,正在装弹的地勤们突然集体打了个喷嚏——800海里外中途岛火山喷发的硫磺微粒,正随着信风飘落在他们的肩章上。
8:30分的太阳将赤城号的影子投在海面上,形成完美的航母轮廓。南云忠一凝视着这个黑影,突然发现它比实际舰体多出了一截——恰如三小时前珍珠港破译室那份被刻意忽略的密电预言。他的茶杯突然自行移动了三厘米,杯底残留的茶渣组成了\"鬼\"字的草书。
利根号推迟起飞的侦察机引擎声从云端传来时,飞龙号的厨师正在切鲣鱼。刀刃突然卡在鱼骨中,他听见某种类似莫尔斯电码的震动正通过案板传导——那是侦察机发报键的震动,正通过大气层与金属船体产生神秘共振。鲣鱼血在案板上漫延的形状,恰好是中途岛环礁的卫星图。
\"发现敌航母!\"
9:30分的赤城号舰桥如遭雷击。南云忠一的军刀佩环突然断裂,金属坠地声与此刻\"约克城\"号弹射器发射战机的轰鸣形成完美和声。作战参谋的铅笔在情报报告上折断,飞溅的铅芯粉末在空气中组成微型舰队阵列——正是三艘美军航母的实际位置。某个通讯兵摘下耳机时,橡胶耳罩上留下的汗渍,形状酷似山本五十六上周在\"大和\"号甲板上用鞋尖画出的战术草图。
\"这不可能......\"
南云的声音被舰体突然的倾斜切断。通风管道涌来的气流中混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铁锈味——一种是加贺号中弹处钢铁熔化的腥甜,另一种却是\"约克城\"号甲板上,地勤们搬运炸弹时手套摩擦出的金属粉尘气息。赤城号的航海钟突然停摆,玻璃表面映出的不是指针,而是美军\"企业\"号舰长斯普鲁恩斯正在签字的攻击命令。
美军俯冲轰炸机的尖啸自云端刺下时,苍龙号的防空炮手闻到了奇特的混合气味:燃烧的航空汽油、太平洋的盐雾,还有某种类似京都老铺\"虎屋\"羊羹的甜腻——那是他妹妹去年塞进他口袋的饯别礼物,此刻正在高温中融化。炮管过热产生的蓝烟在空中扭曲,形成日文草书的\"灭\"字。
零式战斗机与\"野猫\"式缠斗的轨迹,在晴空中划出复杂的拓扑图形。某个日军飞行员在急转弯时,看见自己呼吸面罩上凝结的水珠里,倒映着珍珠港亚利桑那号纪念馆的白墙。他的机炮打穿美军战机座舱的瞬间,飞溅的仪表盘玻璃折射出彩虹,与此刻东京皇宫庭院里,晨露在菊花瓣上形成的色散完全一致。
9:45分,赤城号的升降机卡死在半空。地勤班长发现钢索的断裂面呈现出诡异的树状纹路——与此刻中途岛指挥部里,夏农家上校摔碎的咖啡杯裂纹一模一样。一枚近失弹掀起的水浪扑上甲板,咸涩的海水中竟然漂浮着几片未燃尽的文件残页,上面的汉字残迹正是去年12月5日——珍珠港事件前两天——军令部绝密会议的记录开头。
\"约克城\"号的雷达室里,操作员突然摘下耳机。他听见某种类似能剧鼓点的节奏正通过电波传来——那是赤城号轮机舱的震动频率,通过垂死舰体的金属结构转化为声波。荧光屏上的绿色光点开始组成日本地图的形状,本州岛的轮廓正好覆盖了日军航母的实时位置。
10:00整,太阳升至天顶。南云忠一的影子在甲板上缩成一个黑点,如同作战地图上那个被红铅笔反复圈注的坐标。他的佩刀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刀身上\"忠\"字的金漆剥落处,露出底下英文\"Remember pearl\"的刻痕——这把刀竟是1941年驻美武官从夏威夷古董店购得的纪念品。
最后的俯冲轰炸机群如铁鸦般降临时,加贺号的弹药库温度计爆裂。飞溅的水银珠在钢板上滚动,每一颗都倒映出一架美军战机。某个水兵试图用抹布擦拭时,发现布料上突然显现出暗红色的中途岛海图——那是他妻子寄来的手帕,浸染了广岛牡蛎市场特有的海藻染料。
当第一枚千磅炸弹贯穿赤城号飞行甲板时,东京靖国神社的铜铃无风自鸣。铃舌摆动的幅度与航母爆炸的冲击波完全同步,震落了神官昨夜供奉的白色菊花。花瓣飘落在军旗上的轨迹,正是美军\"企业\"号舰载机群最后的攻击航线。
10:15分,赤城号的军官室里弥漫着清酒的醇香。南云忠一的副官将酒杯举到唇边时,突然发现杯中的液体停止了晃动——与此刻珍珠港海军医院里,护士手中纹丝不动的注射器形成诡异的同步。祝捷的欢呼声中,某个参谋的钢笔突然漏墨,在作战日志上洇出的墨迹,形状竟与三小时前被忽略的侦察报告上的云层图案一模一样。
\"阁下,是否要考虑保留部分战斗机护航?\"
通讯参谋的声音被甲板上零式战机起飞的轰鸣切断。南云忠一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金属的冰凉触感突然变成了广岛湾海水的温度——那是1937年他出征中国前夜,妻子在吴港码头塞给他的护身符。舰桥玻璃上凝结的雾气里,隐约浮现出中途岛环礁的轮廓,就像被孩童呵气画出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