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烛光的映照下,裴渡能够看见女子绯红的脸颊、柔嫩白皙的脖颈。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
“阿笙,你,你别……”
虞笙双手碰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那里是她同样加速但坚定无比的心跳,裴渡想要缩回手,却挣脱不得。
“裴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虞笙的声音很轻很柔,在这静谧的夜晚,仿佛充满了魔力。
裴渡难以自持地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裴渡,我是认真的,这一次,我没有喝醉,也没有中药。”
曾经,她身中媚药时,他尚且被撩拨得失了理智。
如今,她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裴渡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他整个身子僵滞着,如同一只被拉满了的弓,稍有不慎,便会失控离弦。
虞笙的声音却还在耳边持续响起。
“裴渡,你知道的,我心悦你,我早就把自己当作是你的妻子了。
你虽未还俗,但在我心里,我们和世俗的夫妻没什么两样。
总归你事成之后就要还俗的,这档子事,早做晚做,没什么区别。”
虞笙活了两辈子,却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她的心里如同重锤敲击,忐忑又羞怯,却仍然鼓起勇气与裴渡对视。
活了两辈子,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能和自己心意相通,护自己周全的人。
上辈子,她没有机缘见到裴渡,也无从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辈子,她与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早已将他当作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心甘情愿地与他共同面对未来人生中存在的所有风险,也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给他。
和她面对面坐着的裴渡,眼里的酸胀感浓得快要溢出来了,一颗心各种各样的情绪塞得满满的,完全没了平时的泰然自若。
如今走的这条路,裴渡已走了很久,从未有过任何动摇。
只是,当他遇到虞笙以后,难免会顾虑得多一些,担忧得多一些。
比如像今天,大战一触即发,他却还想要回趟晖园,给等了他许久的虞笙一个交代。
明日的生死未卜,他不想虞笙一直没有尽头地等下去。
所以他万般纠结之下,写下了那封放妻书。
若是他能活着回来,完成曾经和虞笙承诺过的一切,和她一起过上自己最想要的生活,那便是最好的。
但若是他没能回来,他也希望她能够平安顺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因为他的离去而烦忧。
但他谋划得再多,也没有想到,虞笙会这么傻。
她越是傻,他就越得清醒。
他不能沉溺于一时的情欲,给虞笙的未来增添不可控的风险。
想到这里,裴渡深呼吸一口气,倾身吹灭了那盏立在床头的微弱烛火。
两人的视线都陷入一片漆黑,裴渡在漆黑之中,准确无误地抱住了虞笙。
“阿笙,别这样……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不是现在。
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回到你的身边来,我一定会。”
裴渡低沉的声音环绕在虞笙的耳边,虞笙抓着他的衣襟,双手微颤,眼泪无声地淌落。
听到裴渡这样说,她便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
在没有确定能给她一个未来之前,他不会碰自己。
虞笙心中又暖又涩,她紧紧地抱着裴渡,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一夜无眠,他们就这样沉默而决绝地相拥着,不愿意离开对方分毫。
但,天总是会亮,裴渡用尽数年心血筹谋的这一箭,也必须要在今时今日射出去。
他艰难地松开怀中的人,下床,更衣,不敢再回头看虞笙一眼,决绝地离开了晖园。
房间里,虞笙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裴渡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也没说要去多久。
她便只能怀抱希冀,一天一天地等着。
从天明到日落,又从日落到天明,虞笙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除了跪经,什么事情也没心思做。
晖园里的下人们看着虞笙一天天消瘦下去,都有些着急。
“这可怎么办才好,整整三日,姑娘就喝了这么一碗小米粥,便什么也不肯再用了,整日跪在佛堂里,将身子都跪坏了。”
“是啊,我问姑娘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肯说,自那日世子走后就成了这般模样,我想去径山寺给世子报个信,让他回来看看姑娘,也没找到人。”
“哎,世子和姑娘不会生了什么嫌隙吧?”
“胡说什么呢,我看世子和姑娘感情好得很,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姑娘这般自苦。”
“算了,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看顾好姑娘的身子。”
“不如我去医馆拿些补气血、强食欲的方子,至少先把姑娘身体的底子护住。”
几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都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清竹率先出了门,去了翰林医馆。
不多时,却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一个是上次为大家看过病的医师,还有一个,则是林书崖。
清梅的眉头跳了跳,拉着清竹走到一旁,小声发问:“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我去抓药,碰到了林公子,他便问我是不是姑娘生病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他便急匆匆地拉着医师往我们府上走,拉都拉不住,我也没办法啊!”
清梅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头,转身看着林书崖,有些犯了难。
这位林公子对自家姑娘的心思,她们都是能看得出来的,因而她们下意识地排斥他,怕他做出什么于世子不利的事情来。
可姑娘明确说过,林公子不是坏人,而且上次晖园中毒的时候,他更是不遗余力地帮了大家。
清梅不好下决断,只得请他们入座,转身向虞笙通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