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当下走上前,将手中的琴匣打开。
琴匣内,静静躺着一张古琴。
古琴漆面光滑如镜,琴头端正,宛若高昂的凤首。
琴弦如瀑布垂落,纤细而坚韧,优雅灵动。
琴尾带了焦色,却是点睛之笔,更显古韵。
琴匣内,赫然又是一张一模一样的焦尾琴。
众人错愕,怎么回事?
焦尾琴是传世古琴,只有一张,绝不可能有两张焦尾琴。
刘世豪也愣住,但他却很快反应过来,先发制人。
“长宁郡主大可不必如此,如此行径,反倒失了体面。”
“长宁郡主既想替这贱……替曹氏出头,又不想赔五千两银子。”
“既然长宁郡主出不起着银子,同我说几句,我大不了不要了。”
“又何必自降身价,拿出一张假的焦尾琴来滥竽充数呢?”
先入为主,这是人性。
所以,刘世豪这话一出,众人也下意识的便觉得苏锦欢拿出的这琴,是假的。
就连曹姑姑,也有些不安的冲苏锦欢摇头。
若是有真的焦尾琴,那为何从来不见苏锦欢拿出来。
要知道,焦尾琴在手,可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
她冲苏锦欢摇头,示意苏锦欢不要为了替她出头,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苏锦欢却不急,身边的惜音她们,也一脸淡定。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刘公子说,你的焦尾琴,是真的?”
眼见苏锦欢仍旧一脸淡色,刘世豪更加确定她手中的焦尾琴也是假的。
若是真的焦尾琴,她定会急于争辩。
“自然!”
“这贱婢损坏的,便是货真价实的焦尾琴!”
刘世豪笃定。
苏锦欢笑容浅淡。
“那请问,刘公子,为何偷窃御赐之物?”
刘世豪眉头一皱,这苏锦欢,在说什么胡话。
“我母亲江疏影,出自临州江家,我祖父江乘煜,乃是先帝太傅。”
众人也一脸疑惑。
这是被拆穿,想仗势欺人了?
“我祖父离京时,先帝知道祖父不喜铜臭,特将焦尾琴赐与祖父,以表圣眷。”
“而后,在我及笄之时,祖父又将焦尾琴,转赠于我。”
苏锦欢笑颜愈盛。
“既然刘公子说你手中的焦尾琴是真的,那敢问,刘公子,是何时潜入相府,将真的焦尾琴给掉包的?”
刘世豪脸上笑意戛然而至。
苏锦欢攻势却越发凌厉。
“若是刘公子实在喜欢的紧,可以同本郡主说一声,转赠给刘公子又何妨?”
“又何故做出这种失了体面的偷窃之事。”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同样的话,又还了回去。
刘世豪强撑着狡辩。
“我从未行过偷窃之事!”
苏锦欢眼眸微弯。
“那既然如此,刘公子便是觉得,先帝的御赐之物,是赝品?”
又是一顶较之刚才更甚的大帽子。
对上苏锦欢的目光,刘世豪犹如惊弓之鸟,一瞬避开,目光也游移不定。
“谁知道你口中的御赐,是真是假?”
“时间久远,难保你不会信口雌黄。”
苏锦欢仍旧不慌不忙。
“像焦尾琴这等珍贵之物,先帝御赐,户部也定会有造册登记。”
“刘公子若是不信,自然可前去查一查。”
这话,是说给刘世豪听的,也是说给再场的众人听的。
刘世豪再无力反驳。
“那不知,刘公子,是窃了我相府的御赐之物,还是觉得先帝御赐,乃是赝品?”
怎么回答,都是死路。
当然,还有第三种回答。
“刘公子的焦尾琴,究竟是真是假?”
刘世豪愕然。
这让他怎么答,看似三个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偷窃御赐之物亦或者是说御赐之物是赝品,这样的罪责,他都承受不起。
可是,刚才他还那般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御赐之物。
转眼间,又让他亲口说出这是假货,这让他情何以堪?
又将永昌伯府,置于何地?
可是,没办法。
刘世豪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哈哈,长宁郡主言重了。”
“想来,是我糊涂了,一时之间,也辨不清这琴的真假。”
“罢了罢了,这银子,便不需要赔了。”
这话说的囵屯,苏锦欢自然不依,惜音已率先开口。
“刘公子说笑了,既然刘公子也辨不清这琴的真假,不若就将两张琴都送于户部,或者送到陛下面前,让陛下决断。”
“若是陛下觉得刘公子的琴是真的,我家小姐,自会依价赔偿,不会欠了你永昌伯府的。”
“刘公子这话,倒显得自己宽宏大量,我家小姐冤了你似的。”
苏锦欢冲惜音投去赞赏的目光。
惜音跟在她身边,越发伶俐了。
怜书和文琴也在一边帮腔。
“刘公子意下如何?”
“刘公子,你这焦尾……哦不,你这琴,究竟是真的假的?”
苏锦欢有些失笑。
她这些丫头,真是,调皮的紧。
刘世豪余光撇向苏锦欢,却见苏锦欢在一边,浅笑嫣然。
便知道,这自然也是苏锦欢的意思。
今天,他不给个准话,此事,便不会善了。
心中暗戳戳的把苏锦欢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是高门世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做事不留余地,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他心中腹诽,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自以为占据上风时,是如何盛气凌人。
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只得低头,无奈道。
“这焦尾琴,是假的。”
话一出口,他瞬间觉得难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在打量他。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其实事已至此,到刚才那种局面,在场众人的心中,都已经跟个明镜似的。
知道刘世豪那焦尾琴,必然是假,便是故意来教坊司找麻烦的。
可是,听刘世豪亲口说出,对这人鄙夷,却是更甚几分。
也难怪永昌伯府越发落寞,一代不如一代,这能好吗?
刘世豪被众人打量这,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以后,在朋友面前,他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也再顾不了什么,就要带着一众家丁小厮离开。
只是,还未移步呢。
人群就自发散开来,知画请礼部尚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