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红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时打了个寒战,浑身发冷地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上铺床底的木板。
上铺的鼾声停止了。
显然,“陈书梁”醒了,他慢慢挪动身体坐起身,整个双层床的木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隔着一层木板床,有细微的光亮投射到下铺,一道光斑映照在江时的左眼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身下的床板在轻微晃动,他没有出声,感觉到对方打开了平板电脑,和往常一样点开某些网站,漏音的耳机外放着刀剑拼杀的声音。
那家伙和寻常一样,在凌晨四点打起了游戏。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死在了三楼,江时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这家伙生活作息极不规律,就是一典型的死宅,就算哪天他死在自己床上,隔着床帘看不到人,得过上两天等尸体臭了才会被人发现。
江时思索了一会,拿起自己的手机,沉默片刻给陈书梁发了两条私信。
“你还好吗……”
“最近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吗?”
消息发出去,上铺的人影停顿了几秒钟。
空气变得瞬间寂静,寝室里四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漫长的等待过后,江时的手机震动两声,收到一条回信。
陈书梁发过来一个网址,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任何解释,上铺的灯光陡然熄灭,打游戏的声音消失了。
人挪动身体引起的床板摇晃也停止了。
整个人就像蒸发了一般,江时怀疑他现在是真的死了。
他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况,出于稳妥起见,他没有点开那个未知的链接。
寝室再次恢复寂静,他小心地收起手机,身体钻进被窝,脑子里一片混乱。
红衣女鬼是“怪物猫”作死引过来的,那镜子鬼又是哪里来的?
它真的死了吗?
包括陈书梁在内的六个学生,他们为什么没有镜像,死后尸体又去哪了?
也许他们没死呢,室友不是刚刚还在发消息。
脑子里带着这些疑问,江时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最终抗不住困意,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江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看了一眼手机。
8:35。
今天没有早八课,整个寝室都在沉睡。
抬起头聆听片刻,上铺依然寂静无声。
他随意地穿上带兜帽的白色卫衣,胡乱地套上外裤,用手薅了薅杂乱的头发,抓起外套就往寝室外走去。
在尸体被发现前,他要处理好女鬼残留的碎片。
推开带着镜子的寝室门,走廊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洗手间方向也传来冲水的声音。
江时顿感不妙,迅速迈步跑向厕所间。
打开门,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装着女鬼的垃圾袋依然静静地待在墙角。
他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想起自己昨晚上浑浑噩噩的,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习惯性地把三楼地面清理了一遍。
女鬼吃人吃的倒是挺干净,那六个学生的尸体跟蒸发了一样,不用他跟杀人藏尸似的刻意清扫。
四楼的“怪物猫”尸体他没有动,这事迟早会被发现。
因为摄像头在宿舍走廊,他上去时爬的是窗户,下来时走的是两个窗户的镜面反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去过四楼。
至于女鬼……他拎起地上的垃圾袋,脸色微变,顿时感觉比昨天沉了许多。
江时打开黑色防水塑料袋,看见里面晃荡着一袋子血水。
感情这女鬼还是个见光死,一到白天就变成水从镜片里流出来了?
他在内心大声吐槽道,拎着一大袋子晃晃荡荡的血,转身就往宿舍楼下走去。
一出宿舍楼,门口的保安大爷就跟他打了个招呼,亲切的寒暄道:“小江啊,这么早下来丢垃圾?”
江时丝毫不慌,回了个礼貌的微笑,答道:“是啊,再不丢就馊了。”
大爷点了点头,突然看到地上有一条红线,努力地眯着眼睛,看清是塑料袋上面滴下来的血,小小的眼睛都吓圆了。
他咳嗽了两声,声音颤抖着问道:“小江啊,你这垃圾袋怎么还滴血?”
“哦……”江时回头看了看,神态自若地说道,“昨晚上我杀了只鸡。”
闻言,保安终于放松下来,喝了一口茶,笑着摇了摇头。
“杀了只鸡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又瞪圆眼睛:“啥?你在寝室杀了只鸡?”
“对啊,我妈给我寄的土特产,说现宰现杀更新鲜。”他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寻常的小事,“我寝室有电炖锅,锅里炖着呢,上去喝口鸡汤?”
说罢,他指了指宿舍黑黢黢的楼梯口,露出一个热情的微笑。
“不了不了。”大爷喝了一口茶压压惊,心想这年头送土鸡的没少见,送活鸡的倒是活久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于是江时丢掉垃圾袋,转身回到宿舍,不紧不慢地走进楼梯道,上楼回到三楼寝室。
走到宿舍门口,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尸臭味,他知道陈书梁肯定出事了。
之前在里面待久了没闻出来,现在出门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一打开房间门,就闻到死老鼠的臭味。
江时捂着鼻子,没有急着叫醒室友,而是平静地观察起宿舍。
一个宿舍四张床,上下铺共两架床梁。
对面床下铺的侯三正睡得香甜,翘着穿红裤衩的屁股趴在被窝上,对此浑然不觉。
上铺是个小矮胖墩,名字叫吴知,性格内向话少,爱好内卷,是全寝室赶作业的希望。
吴知的床头挂着一个红色的手提纸袋,江时看到标签上写着“八十年校庆”,这才想起来昨天刚举办庆典活动。
红色……这会和女鬼袭击有关吗?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上铺,陈书梁的床边用黑色的窗帘挡的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于是他摇醒了下铺的侯三,掀开被子说道:“起来了。”
侯三睡眼朦胧地仰起头,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一张脸皱成了菊花,面色痛苦地说道:“干啥啊老江,今天又没早八。”
江时指着床顶的红袋子,问道:“那是从哪拿的?”
对方擦了擦朦胧的眼睛,使劲眯着眼才看清纸袋,钻回被窝里,絮絮叨叨地嘟囔道:“校庆送的物资,两瓶王老吉,昨天就你和陈书梁没去,他打游戏,你蹲坑蹲了一下午。”
“该起来了。”江时点了点头,猛地掀开他的被子。
冷得对方一哆嗦,满脸愤懑地吐槽道:“老江,你好歹毒的心!”
江时回头看向自己床铺,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平静地说道:“陈书梁死了。”
侯三瞬间清醒,一个弹射坐起身,惊恐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地说道:
“卧槽,你干的?”
江时不语,给了他一个大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