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兴圣宫外,张宗演捧着玉印,其徒张留孙捧着长剑,小心翼翼地跟着内侍走到了忽必烈面前。
一回生二回熟,见礼后,忽必烈让把天师印和天师剑送上来。
没过内侍的手,张宗演亲进。
作为一个方外之人,张宗演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老老实实把印剑奉上。
这两件东西传自张道陵,相对于今,其实并不精致华丽。
身份的象征嘛,还要看谁用,最起码从忽必烈爱不释手的模样就能知道,还是很珍贵的。
把玩半晌,忽必烈叹道:“朝代更易不知凡几,天师印剑传子若孙尚至今日,果有神明之相乎?”
“陛下容禀。”张宗演说道:“历代祖师皆已羽化,实无亘古长存者。
若想国家长存,须得爱养教化,万民拥戴,江山自然稳固。”
“天师所言极是。”归还了印剑,忽必烈又道:“是以大军下江南,朕令各军不得扰民。”
“是以王师势如破竹,莫敢阻挡者。”
商业互吹时,内侍领着枢密使孛儿只斤·忙哥剌进来。
元庭枢密使由皇子出任,本来是真金太子,因真金宣抚吐蕃,改由三子忙哥剌出任。
一般来说,枢密使不管事,但是管事就是大事。
忙哥剌拜了,说道:“江南急报,东路伯颜大败,忽剌出失陷敌阵,已退,中路阿剌罕全军覆没,本人不知所踪。”
“哼!”忽必烈一甩袖子,说道:“南朝固有利器,国朝大将不会征战乎?
伯颜亲领大军犹败,阿剌罕更是不知所踪,莫非要朕御驾亲征乎?”
特木尔范文虎死于军营哗变,委实垃圾,忽必烈都不屑的提,伯颜和阿剌罕可都是大帅之才,如今还败,真让忽必烈破防了。
忙哥剌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张宗演说道:“陛下息怒,天命在大元,岂是区区南朝可抗拒?
陛下或可往军器监走一遭,必有结果,臣敢断言,南朝命不久矣。”
忽必烈说道:“便如卿所言,巡幸军器监,卿随行。”
蒙古初起时,兵器甲胄生产全凭掳掠来的工匠负责,忽必烈登基后,设军器监总揽其事,元庭的火药负责便是由军旗舰负责。
听到皇帝要来,军器监上下活全丢下,慌忙扫地洒水以接驾,只是还没打扫完毕,皇帝已经到了。
不一刻,忽必烈到了军器监。
军器监巴克,丞张钰领大小官吏工匠跪迎,免礼之后,忽必烈看向一人,问道:“郭卿为何在此?”
郭守敬回道:“军器监已配出火药,然威力不如宋国所有,臣受张丞邀请,前来参谋此事。”
“甚好。”忽必烈夸赞道:“卿心怀国事,朕心甚慰,既然火药已出,当试之,卿安排。”
“臣遵令。”郭守敬应下。
一句话,大功被郭守敬拔了头筹。
只能说,军器监上下都是老实人,不会表功,否则何至于等忽必烈亲至呢。
火药试验在城外,忽必烈再次摆驾,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很快,百余斤火药装填埋下,众人站的远远的,有兵点燃了引线。
轰~
天崩地裂。
尽管没有木人,然而地上的大坑还是显示了火药的威力。
“果真威力惊人,难怪各将屡次三番吃亏。”忽必烈赞了一句,又道:“卿劳苦功高,当重赏。”
郭守敬也是老实人,主要是和张钰关系太好,便说道:“臣不敢居功,实乃张钰呕心沥血所成,陛下当嘉奖。”
我呢?巴克傻眼了。
是,他是西域铁匠出身,但不表示他只会打铁啊,这个领导的功劳怎么也不该少的吧?
忽必烈当然不会厚此薄彼,说道:“巴克与张钰皆迁万户,授金符,改军器监为武备寺,正三品,其下设火药局,从三品,张卿主之。
以下有功之人,具名上报,各有封赏,勿有遗漏。”
“臣叩谢天恩。”巴克和张钰欢天喜地的谢恩。
军器监固然有油水可捞,但是忽必烈这样的雄主当政,真伸手大概率被剁的,所以就成了小透明。
此时一跃成为重臣,朝议都会在前排的那种,两人当然欢喜无限。
而且皇帝说别漏人,其实是让二人带一带关系户,这可是极好的机会。
忽必烈说道:“立刻制备火药送往江南前线,勿要耽误国家大事。”
“陛下放心,半月可备。”二人应下。
“恭喜陛下,混一天下不远矣。”张宗演不失时机地显示存在感。
忽必烈说道:“龙虎山张天师卿之先祖道陵用心精一,得法箓之正传,甚有灵验,流布至今,子孙相承已数十代,一千余年矣,灵验不减分毫。
今特赐张天师宗演玉芙蓉冠、组金无缝服,赐二品银印,封演道灵应冲和真人,命主领江南道教。
诏免江南诸宫观赋税,得自给牒度人为道士,路设道录司,州设道正司,县设威仪司,皆属焉。”
“臣叩谢天恩。”张宗演当场就给跪了。
跪舔忽必烈,求的就是振兴道教。
宋徽宗梦到自己是老君转世,便一心求长生,先自号道君皇帝,又修建艮岳聚集灵气,再改天下寺庙为道观……最终彻底玩脱。
然后,南方的道教就受到了猛烈抨击,江河日下。
北方呢,当初丘处机傍上了忽必烈,全真教大兴,带着整个道门跟着受益。
到了尹志平掌教,全真教达到鼎盛,然后就被猜忌了。
先是佛道有“化胡经”后两者在宪宗八年进行了一次辩论,道门败北,声势直落而下。
张宗演北上,也有重振道门的心思。
所以他时时盯着火药试验,感觉动静差不多了,抓住时机告诉忽必烈,果然吃了一波红利。
就这短短功夫,各路大神纷纷到来,一顿马屁狂拍,让忽必烈龙颜大悦。
轮流吹了一圈后,阿合马又拜下,道:“大汗身负天命,故长生天赐下火药,即日起,太阳所照之处,皆陛下恩泽所至也!”
“哈哈哈……”忽必烈再次畅快大笑一阵,道:“卿有何话说?”
“睿智无过于陛下。”阿合马说道:“北方动乱,南方亦不可轻视。
昔日王师屡战屡败,实乃因为火药之故,非战之罪。
臣以为,当启用唆都督领江浙事,以讨宋国余孽。”
“臣以为不妥。”秦皓说道:“唆都解职,非败军也,实乃败民也!
欲江南久安,非止剿灭宋国余孽,更要收拢民心,此事非唆都可为,当另选贤能。”
今日心情愉快,忽必烈不想被大臣撕逼给影响了,说道:“待伯颜回朝再议。军器监上下有功,当赐宴犒慰。”
皇帝不想说,大家立刻闭嘴。
不过,南方主帅这个职位,伯颜系与阿合马系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肯定会有一番争夺,当然,最后花落谁家,还是看皇帝的心思。
值此喜大普奔之时,大家当然是尽情奏乐尽情舞。
而在苏州洋上,张暄确定左近无船后,下令收帆落锚。
船只停稳,他当先脱去衣裳,又背上了猪囊,说道:“兄弟们,再接再厉,待功成,陛下赏赐定然丰厚。”
身后的水手们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心气,懒懒散散地脱衣裳取猪囊,准备就绪,张暄当先跳下了水。
苏州洋再浅那也是海,潜到水底,能见度很低,张暄早就习惯了,倒也没觉得难过。
他有预感,今天必有收获,封侯拜将就在眼前,因此干劲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