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夜推开\"楚家老烧坊\"的榆木门时,檐角生锈的青铜酒吊子突然坠落,在门板上砸出个带酒渍的凹坑。他俯身拾起冰凉的铜器,发现酒斗边缘嵌着半片指甲,凹痕里积着暗红的糟粕,腐香中透着血腥气。
这是父亲溺亡在酒窖的第七个寒食节。拂晓时烧锅把头扔来个桦皮酒囊,囊口用马筋捆着张泛黄的《酒经》,背面褐渍写着\"子时三刻,启南窖门\"。最瘆人的是囊中那把断齿酒耙,木柄裹着浸泡人油的麻布,缠着七根灰色发辫。
此刻他蹲在南窖生铁门前。锁眼堵着块黢黑的酒曲,腐臭味里混着说不清的腥甜。楚白夜用酒耙尖端剜去酒曲的瞬间,窖门缝隙突然窜出刺鼻白雾,雾气中传来指甲抓挠陶缸的锐响。
\"噗嗤——\"
门轴转动的呻吟裹着酒气喷涌而出。楚白夜举着松油火把踏入酒窖,火光映亮四壁悬挂的霉变酒篓。那些竹篾编织的容器正渗出暗红液体,滴落声在窖穴内回响成女人的呜咽。
窖穴深处突然传来陶器碎裂声。楚白夜绕过两人高的青石酒海,看见东墙的九口酒瓮正在剧烈摇晃。最中央那口瓮盖被震落,稠厚的酒浆里浮出半张泡涨的人脸——正是三年前淹死在酒篦池的堂妹!
\"接...接酒...\"
人脸突然张开糊满酒糟的嘴。楚白夜的酒勺脱手坠地,溅起的酒浆在半空凝成婴儿手掌,接二连三拍打在他的后颈。酒瓮接连炸裂,黏稠液体漫过鹿皮靴,突然从酒泊里伸出九条裹满酒粕的臂膀,将他拖向发酵池。
松油火把坠入酒浆的刹那,整个酒窖亮起幽绿磷光。楚白夜看见窖顶倒悬着三百个酒篦,每个筛孔都卡着颗溃烂的人头。那些头颅的舌苔发黑,正往下方酒池滴落混着脑浆的唾液。
\"楚家老酒...养魂保寿...\"堂妹的头颅自瓮中升起,发丝间缠着酿酒用的红曲霉,\"白夜哥哥...该续酒曲了...\"
酒窖突然地动山摇。楚白夜挣扎着摸到腰间的断魂酒刀,刀刃划破酒粕臂膀的瞬间,脓血喷溅处燃起青绿鬼火。他趁机踹开发醉池的梨木闸板,浑浊酒浆裹着森森白骨奔涌而出,在窖砖上拼出个\"祭\"字。
地窖暗门突然洞开。楚白夜循着冷风冲入夹层,火折子照亮墙面的瞬间险些肝胆俱裂——整面墙用酒糟粘着九具女尸,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青铜酒提。女尸们突然齐刷刷转头,腐坏的声带挤出《酆都酒令》的戏腔。
\"七月半...开鬼宴...三魂七魄入酒泉...\"
楚白夜的后颈突生凉意。他转身看见个穿孝服的腐尸新娘,盖头下垂落的不是珠帘而是肠衣,手里捧着的合卺杯里盛着混蛆的脑浆。当那截浮肿的手指即将触到杯沿时,怀中的《酒经》突然自燃,火舌舔舐处显出父亲血书的真相:
\"丁丑年霜降,以白夜生母炼头道酒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