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崖的后背撞在陶瓮堆上,腐朽的骨灰从瓮口裂缝簌簌洒落。福顺枯枝般的手指离他咽喉仅差半寸,指甲缝里钻出的血蛭蛊虫正疯狂扭动。老仆布满尸斑的脸上,左眼突然爆出团黄绿色脓液。
\"少爷莫怪老奴。\"福顺的喉结上下滑动,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您的生辰八字...正合蛊王爷的祭品...\"
雪崖抓起把骨灰撒向对方面门。灰烬触及皮肤的瞬间,福顺脸上的皱纹突然裂开数十道口子,每条裂缝里都钻出拇指粗的百足虫。这些通体漆黑的蛊虫喷吐着腥臭黏液,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卦象。
人皮碑裂缝中的婴孩手掌突然攥住雪崖脚踝。
那只青紫色的小手生出密密麻麻的肉刺,每根刺尖都带着倒钩。雪崖的羊皮靴瞬间被腐蚀出破洞,脚腕皮肤传来被千万钢针穿刺的剧痛。更骇人的是裂缝深处传来湿漉漉的吮吸声,仿佛有个婴儿正在贪婪啜饮他的鲜血。
供桌上的蛊神像轰然倒塌。
神像碎裂的胸腔里滚出几十颗人牙,落地即化作指甲盖大小的尸蹩。这些通体赤红的毒虫振翅飞向人皮碑,竟开始疯狂啃食裂缝边缘的蛆虫碑文。雪崖趁机抽出随身携带的西洋手术刀,狠狠扎进婴孩手掌的腕部。
黑血喷溅在陶瓮表面,竟腐蚀出人脸形状的孔洞。裂缝深处爆发出刺耳的啼哭,整个地窖开始剧烈震动。福顺脸上的蛊虫突然集体自爆,飞溅的脓液在地面烧灼出焦黑的痕迹。
\"少爷快割碑!\"杨三娘沙哑的嗓音从梁上传来,\"用您的舌尖血!\"
雪崖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向手术刀。当刀刃触及人皮碑的瞬间,碑体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这些面孔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哀嚎,每道声纹都在碑面激起蛛网状的裂纹。
裂缝中的婴孩手掌猛然缩回。雪崖趁机将手术刀刺入碑体裂缝,刀身竟传来类似切割胎膜的粘滞感。暗红色液体顺着刀刃喷涌而出,带着浓烈的羊水腥气。
福顺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脱落,露出底下布满蛊虫的筋肉。那些血蛭蛊虫首尾相连,在老仆骨骼表面结成诡异的符咒。当最后一条蛊虫钻进脊椎时,福顺的骨架轰然散落,每块骨头都化作巴掌大的尸鳖。
\"去炼尸窑...\"杨三娘从房梁跃下,绣花鞋底粘着半张人皮,\"你爹的尸身养着百年蛊胎,子时就要临盆了。\"
浓烟从窑顶的七星孔洞渗出,在月光下凝结成骷髅形状。雪崖跟着杨三娘钻入窑洞时,发现洞壁镶嵌着上百具残缺的尸骸。这些尸体表面覆着层晶莹的尸蜡,胸腔都被掏空做成油灯盏,燃烧的竟是暗绿色的蛊火。
窑洞中央立着口青铜巨鼎,鼎身铸满扭动的蛊虫浮雕。鼎内沸腾的黑液中漂浮着人骨,每根骨头上都寄生着拳头大小的肉瘤。雪崖的怀表在此刻疯狂震颤,表链自行扭结成困尸绳的样式。
\"这才是真正的祝氏祠堂。\"杨三娘用银簪挑破指尖,将血滴在鼎耳镶嵌的蟾蜍眼珠上,\"三代以内的族亲,都在这鼎里熬过蛊汤。\"
鼎内突然伸出数十条暗紫色的肉须,每条须子末端都长着人牙。雪崖躲避时撞翻墙角的陶罐,罐中滚出颗干瘪的头颅——那正是三年前暴毙的祝府账房先生,此刻他的眼窝里正不断涌出带壳的蛊卵。
窑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
祝九龄的尸身倒悬在窑顶,腐烂的官服下垂落着脐带状的肉管。这些蠕动的肉管连接着八具孕妇尸骸的腹部,每具女尸的肚皮都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长满鳞片的胎儿。
\"寅时三刻,蛊胎就要借活人之体降世。\"杨三娘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蛊虫咬痕的胸膛,\"少爷若想活命,就按老身说的做...\"
雪崖突然发现老蛊婆的肋骨在皮下蠕动。那些森白的骨头表面刻满咒文,随着呼吸节奏忽明忽暗。当他想要后退时,脚下突然塌陷,整个人坠入藏在地砖下的血池。
浓稠的血浆里漂浮着蛊虫尸壳。雪崖挣扎着想要上浮,却发现池底沉着具青铜棺材。棺盖缝隙中伸出无数根头发,发丝间缠着密密麻麻的蛊符。更可怕的是棺材四周跪着七具无头尸,看服饰竟是祝府失踪多年的护院家丁。
血池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倒映的月光中,祝九龄的尸身正缓缓降下,腐烂的面孔几乎贴到雪崖眼前。尸身的腹腔裂开着,露出里面裹着胎衣的蛊婴——那东西长着蜈蚣般的节肢,额头上嵌着块人皮碑碎片。
\"它要吃够七个至亲的血肉...\"杨三娘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五少爷恰好是老爷的第七个儿子...\"
蛊婴突然睁开复眼。雪崖感觉有冰冷的手掌探入胸腔,攥住心脏缓缓收紧。血池开始沸腾,池底的无头尸纷纷伸手抓向他的四肢。当蛊婴的獠牙即将刺入咽喉时,雪崖猛地将手术刀刺进父亲尸身的眉心。
刀尖触骨的瞬间,整个炼尸窑响起万千蛊虫的哀鸣。祝九龄的尸身剧烈抽搐,腐肉间钻出大量带刺的蛊藤。这些藤蔓缠住雪崖的四肢将他拖向青铜鼎,鼎内黑液突然凝聚成张巨口。
\"少爷接住!\"
福顺的残躯不知从何处扑来,半截脊椎骨精准卡住鼎耳。雪崖趁机挣脱蛊藤,抓起燃烧的尸油灯砸向鼎内。蛊火遇油轰然暴涨,鼎中黑液化作条巨蟒扑向蛊婴。
杨三娘的狂笑突然变成惨叫。雪崖回头看见老蛊婆被肉须贯穿胸膛,那些血管状的触须正将她拖向蛊婴大张的口器。蛊婆银簪上的蟾蜍突然活过来,跳进鼎中将剩余的蛊火尽数吞没。
黑暗降临的刹那,雪崖摸到棺中尸骸怀里的玉印。当雄黄粉从印底洒出时,整个血池的蛊虫瞬间僵死。他挣扎着爬出血池,发现蛊婴正抱着人皮碑碎片啃食,碑文上的蛆虫不断掉进它裂开的颅骨。
寅时的更鼓在山间回荡。
雪崖逃出炼尸窑时,背后传来石碑崩裂的巨响。他不敢回头,却清晰听见有个婴儿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哥哥...我们祠堂地窖见...\"